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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红绡踌躇,多年冷清的生活,已经让她眼泪也流不了几颗,她拼命摇头,“不,我不走,我已经做了那么多,怎么能把他让给那个不爱他的女人?”

凌霜寒一愣,他行走江湖本来是奉皇帝之命,去搜捕天山王的余子,本来他以为对方已经死了,可是最近他却凑巧打听到,疑似杜皓然的人在鄂南莲华阁出没。

本来他该当去追查个彻底,但是交手之后他竟然不是对方的对手,联想起关于当年小王爷不能习武的传闻,他有些不能确定。

但是他混进武林大会,最近武林的动向显示,这莲华阁和朝廷大有对立的架势,那么这“杜皓然”究竟是何许人,到底是真是假,也就变得有意思了。

如果真是那般的话,那莲华阁主也就其心可诛了。

他已经给皇帝飞鸽传书,具体该怎么做,他还在等。眼下,他只想把这唯一的亲妹子劝回去。

他叹息,肃起脸,“你难道还不明白?不管那个女人如何,他对你都多年如此,根本就不可能再进一步。”

凌红绡咬唇,“我……”

凌霜寒索性摊牌,“最近鄂南会不太平,甘莫离他跟鄂南联系颇多,你跟着他亦不会有好结果。”

凌红绡咬牙,“不,越是如此,我越是要留下。那个女人牵连到他,我身为他的护法,更要时刻提醒他不可误入歧途。”

两人正拉扯间,只见甘泉宫大门打开,五个女子一起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女子跟其她几人话别几句,便转身离开,那四人则一径沿着反方向走去,看方向,应是北去。

那五人正是媸妍一行。

原来早上如意和蒺藜拜见,如意讲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她本来因为玉岫死的蹊跷,让如意和胭胭去大肆查探,以为会查出来是否有别的女子惨死,没想到这样的意外不多,却给查出来三个月前各地的未婚女子失踪事件。

截止现在,几乎全境都不时有未婚女失踪不见,而数目不多不少,恰是四十九个。

七七四十九么?

她心中那种不宁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让如意回去,告诫莲华阁在外的弟子最近暂且不要出去走动。

而她自己顾不得多想,蒺藜已经带着忠义侯的帖子来见,果然让逍遥侯说中,孙玉龙要见她,时间就定在五日后忠义侯府。

她来不及跟甘莫离打招呼,便带着蒺藜,以及蒺藜带来的两个女弟子上路前往天都。

而那边甘莫离得知媸妍已走,正巧陈栋带着小豆芽前来,说了授徒之事。

甘莫离自然乐得让陈栋把这小祸害护送回去,顺便交代了陈栋在莲华阁安排一下机关布防,再帮把他郎阿里的解药要过来。媸妍已走,郎阿里若是识相,自然该把解药给他,一次两次无伤大雅,否则以后的路还长,他有的是时间跟他斗法。

蒺藜带来的两个侍女一个唤作碧瑶,是鄂南南边的山女,十分活泼可爱,一个唤作朱锦,是定州人,文静内敛。

碧瑶起先还因为惧怕媸妍而不敢开口说话,后来见阁主大人并无芥蒂,才开始大着胆子聊天。

蒺藜沉闷,媸妍早先几年前也曾活泼,因此便由着她。

她觉得有些口渴,便拿出花露吃了一些。

碧瑶奇道,“阁主,您不吃东西的吗?我带了干粮的!”

朱锦扯了扯她,“阁主的膳食,哪需要你过问……”

碧瑶委屈道,“我也是怕阁主饿吗……”

媸妍轻轻笑笑,“不碍,我还好,三五日尚可忍耐。”

自从身体脱胎换骨,功力趋于大乘,她便发现进食也不需要多费心,每日打坐足够,便可适当脱离五谷,口味自然比以前刁了许多,非精致菜肴不肯食用。

这路途中荒郊野岭的,让她去啃粗糙的东西,她自然是不肯的。

媸妍见她仍是好奇,便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好好练功,待你功力高到一定得程度,也是可以做到的。”

碧瑶开心,“真的吗?”

媸妍问道,“你们的师父都是谁?”

看起来朱锦的修为还不错,碧瑶却好似停滞不前。

朱锦恭恭谨谨道,“在下师从风云使。”

媸妍点头,“难怪这般谨慎沉静。”

碧瑶难得低沉了些,“在下……在下……师父已经身故。”

媸妍一愣,没想到这是玉岫的弟子,玉岫为人低调,弟子也几乎没有收几个。

她放缓了声音,终究有些内疚,“回去把你的几个师弟妹叫来,我传你们一门功法。”

一时气氛有些沉闷。

媸妍又转向蒺藜,“你也要好好练功,回去我考校你,若是没有进益,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我自然希望,你们一个个都强过我,将自己的命抓在手里,不会任人欺凌。”

蒺藜没想到媸妍会突然跟她说话,待听她说完,心中一动,不知是何滋味,复杂难言,只轻轻从包袱里拿出驱虫香放在媸妍脚下点上。

媸妍心中一暖,看了她一眼,蒺藜似是不好意思,背过身去饮水。

这会碧瑶也没心思叽叽喳喳,媸妍想起之前的鬼梦,以及玉岫的死状,蹙眉拿出怀中的小册子,那便是西川道人当初留下的《阴阳玄鬼大法》。

她对此道提不起兴趣,因此一直没有看过。

然而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起了来,默默翻看。

她之前不信鬼神,因此并不热衷此道,现在看来,冥冥之中,鬼神或许不存在,却未必没有接近鬼神的存在,又或者,人为的鬼道。

碧瑶见蒺藜喝完了一壶,便拿起她和媸妍的水囊,“我去灌水,甘泉宫的由来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出了这里,再喝不到如此甜美的山泉呢!”

待她走了,这里便彻底的安静下来,一时只余媸妍翻看书册的沙沙声和蒺藜打坐的浅浅吐息之声。

袅袅的驱虫稥,飘散的云里雾里,间杂几声荒野野兽的嚎叫,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媸妍看的入了神,不曾留意时间流逝,只到抬头不见天光,才蹙眉转向朱锦,“碧瑶丫头呢?”

朱锦愁眉苦脸,“正要禀告阁主,我已经出去寻过两趟,都没寻到她的踪迹。她说她要去打水,这……”

蒺藜重复道,“水……?”

媸妍暗道不好,怎会如此疏忽大意,运起轻功向泉水叮咚处飞去。

她心中针刺一般,脑中全是玉岫死状,生怕看到碧瑶泡在溪水里,染红一池的情景再现。

待到溪边,什么都没有,她才终于舒了一口气,捂着心口。

让她的门人死在她眼前,实在是一种折磨,她宁可跟对手好好较量。

蒺藜见她面色惨白,犹豫启口,“……你……没事吧?”

媸妍闭目,再缓缓睁开,“没事,我再去看看。”

她转身又步入林中,沿着来路往回走,碧瑶虽然天真,却不傻,不可能被人骗走……

她眼睛紧紧盯住地上,只见那处土地被蹭起了一串地皮,直到一棵树跟前也停住。

她慢慢走到树下,抬头,血液再次沸腾。

碧瑶被高高吊在树上,没有一丝血迹,因为她已经干尸一般枯萎,即使是轻轻的树梢也能经住她身体的重量。

第247章凌家兄妹

媸妍双手捏的咯咯作响,不由自主运起功力,她的发丝海藻般飘飞起来,仿佛有种诡异的令人心惊的魔力。

“是谁?”

她的声音穿彻林中,凄厉的惊起一摊飞鸟。

“是谁?”

她的声音尖刻中带着泣声。

“装神弄鬼,藏头露尾,有本事你出来!你出来!!!”

她双目赤红,四肢青筋暴起。蒺藜和朱锦见此,虽也难过,却不敢上前。

媸妍耳廓一动,突然向西边掠去,弯刀抽出,势如破竹。

树影后闪出一个藏蓝色身影,似乎没料到她突然袭来,堪堪抵挡了几下,却不是盛怒之下媸妍的对手。

四尺大刀对上娇小的弯刀,倒是占了些凶猛的便宜。无奈弯刀勾勾抹抹,他也只算是勉强自保。

媸妍此时更多是发泄奔腾的怒意,并没同他计较招式,而只是一味强砍强杀,拼的铿铿锵锵,迸出一连串银两的电火花。

凌霜寒力有不逮,已经只能是仗着气力了,眼看弯刀泰山压顶般划过来,只能支起全身的气力运作于大刀,生生硬上去。

他心中苦笑,如今,他只能借助于气力拖得一时是一时,希望这女人冷静一二。

媸妍那招实在杀气十足,凌霜寒根本无法止住她的步伐,被她逼迫的后退滑出十余步,抵在树下,动弹不得。

刀锋已经逼近他的脖子,杀意将他脖颈都带出一片红色。

突然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媸妍顿了一拍,挥袖拂开身后的剑气,趁着这功夫,凌霜寒艰难咽了下紧张的口水,“非在下所为。”

应对前后夹击对媸妍来说也并非难事,只是那混杂着薄荷的药香味让她逐渐清醒,她腥红的双目渐渐平复清澈,凌霜寒的面目渐渐在眼前清晰,只见他面容刚正,双目虽单薄却炯炯有神,好似一只利鹰,媸妍方想起跟他一面之缘。

御用银刀跟她虽有些过节,却只能是正人君子。

“放开我哥!”凌红绡不善言辞,什么贱人下贱的她还真骂不出口,只能紧紧盯着媸妍,眼中冒火。没想到许久不见,这女人武功进益如此厉害!她先时还想安慰自己,这女人根本不配站在甘莫离身边,如今,她却是有些灰心了。或许,除了一颗真心,她才是毫无用处的那个,而真心往往最是廉价。

媸妍斜乜了她一眼,杀意渐渐消去。

她倒是更想弄死凌红绡,可惜在人家哥哥面前,又还没出甘泉宫的地界,怎么都有点棘手。

凌霜寒见她撤去了弯刀,面对面站着,瞬间从妖冶的魔女化身清冷仙子,乱发贴着她的鬓角飘忽,看的他微微侧脸,目光移开寸许。

凌霜寒是跟随她而来,自然知道她为什么发狂,心中叫苦,没想到被卷入这样一宗破事,更气愤的是,这样的邪恶之徒作案之时竟然将他这大内捕手也蒙在鼓里。

她缓缓闭目,再睁开已经平和,淡淡道,“得罪。”

凌霜寒也没心思跟她计较,毕竟他们跟踪在先,总是不礼貌,于是便跟上去,帮媸妍一行葬了那女尸,心中也是惊惧之极。

之后两拨人也没刻意避开,凌家兄妹燃起一处火堆,在夜色里拨弄柴火。

媸妍和蒺藜三人则坐在另一侧树下打坐休憩。

媸妍平静了一息,见朱锦低低抽泣,一边抱着肩头瑟瑟发抖,叹了口气,火折子在碧瑶那里,已经入葬,她又不放心她们再去捡柴火,便起身走到凌霜寒旁边,“不知可否借光?”

凌霜寒一愣,已经被凌红绡抢先,“你不是神通广大?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她几次三番输在媸妍手中,已是不爽。

媸妍浑不在意,只冲凌霜寒点点头,便带着二女挪了过来,一起围坐火堆。

他们二人既然要跟着,那便在一起好了,多了两个人,正好有人分担凶手视线。

凌红绡见她不接口,自己也闷了回去,就着火堆烤了只香喷喷的鸡,先掰了个大鸡腿给她哥。

凌霜寒接了过去,见对面三个女人都闭口不食,有些不好意思,出于礼仪,递向媸妍,“不如用些取暖?”

凌红绡一把拉住他的胳臂,“哥!人家根本不稀罕!”

凌霜寒有些尴尬,只见媸妍冷冷淡淡,并不见谢意,只冲他微微顿首,便冲她的两名婢女道,“你二人也不许再进食,多打坐运功,若是发渴,便吃些花露蜂蜜。”

她这是防止她们去便溺离开视线,发生不测。

凌红绡冷哼道,“矫情。”便低头吃了起来,媸妍就着火光看那本秘笈,也算是和平。

那边凌红绡东拍一下,西拍一下,被毒蚊子叮了几个脓包,不堪其扰,凌霜寒也用银刀斩了几截山蜈蚣,倒是媸妍三人相安无事,像是带了避毒珠。

朱锦抬头看了看媸妍,见她不曾反对,便从包袱里翻出一截驱虫稥丢进火堆,很快燃出一阵奇异的香味,毒虫皆避开而行。

毒虫蚊子对鄂南人来说自然是雕虫小技。

凌红绡抬眼看了看她,再没有开口说话。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就连倦鸟也落巢不闻啼声,朱锦凌红绡皆抱膝入眠,连蒺藜也入定无息,凌霜寒拨了拨火堆,见媸妍仍旧就着火光翻看书册,似是不知疲倦,

凌霜寒自己习惯了风餐露宿,也已经哈欠连天,心中很是好奇媸妍的精神,再看她,竟然是不时以指狠掐自己神庭穴,强硬保持警醒,不由出声道,“阁主可以稍作休息,有我值夜便好。”

媸妍婉谢道,“不过两三夜,也还坚持得住。”

她再不肯让她门人在她眼皮子之下出事。

凌霜寒见她倔强坚持,不由叹息一声,不知怎么,想起当初追捕的那个女犯,硬是以小小的身躯背负高大的尸体,翻山越岭走了一夜,让他起了敬畏之心,鬼使神差的没有追上去。

眼前这莲华阁主,骨子里似乎与那小姑娘颇为相似,面上一副冷心冷肠,实则为了姊妹的安危宁可虐待自己。

又过了许久,直到乍见天光,凌霜寒下巴重重一点,也从浅眠中惊醒,再看媸妍仍然蹙眉研究那本小册,心中暗暗惭愧:昨夜虽然人家拒绝,但是他到底说过要值夜的话,没想到他还是打了盹。

几人一起洗漱完毕,结伴北行,直到进入天元地界。

虽则媸妍话不多,凌霜寒也已经知晓她是前往忠义侯府,想必皇帝已经知道了莲华阁的动向,要试探一二。

那么他便不太担心了,便赶着在她之前进宫觐见。而他妹妹则因为媸妍离开,想要回去甘莫离身边,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甘莫离开诚布公。

别说此时甘莫离中了蛊,对一切女色皆无反应,就算是清醒之时,恐怕也不必我等看客费心。

媸妍到底三天两夜未曾歇息,只肯看书和盯着自己手下的安全,神庭穴几乎被她自己掐破。进了天元心中一松,身子一晃险些软倒在地。

倒是离她最近的凌红绡几乎是条件反射,随手把她捞了起来,待反应过来,又不自在的别过脸去。

媸妍第一次抬起头,认真看着她月白面纱上那双眼睛,面色古怪,终于没有开口,带着蒺藜和朱锦施施然远去,几人就此分道扬镳。

第248章将计就计

媸妍三人入了天都,不消半日,已经有忠义侯府的轿子前来迎接,直接将三人迎入府中。媸妍掀起轿帘,见这天都繁华更胜定州,到处可见买卖的小贩,房屋楼舍也皆典雅大气,她挑了挑眉,随即闭目养神。

若是将这万里山河都纳入掌中,似乎也不错?她心里激起报复般的快感,只不过,她对此兴趣也并不大。

从前她吃尽苦头,及至后来掌控了能力,那些仇人已如鸟兽散,她现在心中仍然堵着一口戾气。

到了侯府宾客厅,一个锦袍神气的老太监正坐在最上位的太师椅上喝茶,神色似有不耐,远远看见媸妍三人聘婷走近,并不起身,“莲华阁主这一路游玩的挺有雅趣?若不是侯府派人前去迎接,恐怕还要杂家等上两天吧。”

媸妍这一路只差没昏倒,蒺藜体恤她劳累,当即也不客气笑道,“我记得邀请我们来的似乎是忠义侯大人,怎么忠义侯也忒寒碜,就派一个小小家奴前来迎接?”

曹荣禄怒道,“大胆!你……”

“干爹何必同后辈们计较呢?”孙玉龙一身紫袍玉冠,丝毫不见萎顿,从屏风后走来,止住了曹荣禄的怒火,提醒道,“皇上那边一时可离不开干爹呢,干爹可有什么要同莲华阁主交待?”

曹荣禄这才一口气舒服些,从袖中拿出一卷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莲华阁主攘外有功,念在忠心可嘉,其心赤诚,特赐楼兰紫翡镯一对,凝雪苍洱瓶一只,东海斗珠三颗,金银万两,跪下谢恩哪!”

媸妍挑眉: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她的忠心和赤诚是怎么一回事,这皇帝颠倒黑白,在他自己地盘上先礼后兵?若是她不收,难免不识好歹,恐怕对方会派人直接请她去皇宫做做客呢,若是她收了,难免要认下“臣下”身份,她可不甘心。

“蒺藜!”她也不叩拜,冲蒺藜笑笑,别人送礼,她何必不收呢?

蒺藜会意,上前也不管目瞪口呆的老太监,直接就着托盘夺了过来,递给朱锦,示意她收下去。

“你你你……”曹荣禄呼吸困难,手指头几乎要点到媸妍脸上。

蒺藜心中不快,正想着,干脆将老东西手指拧断,却发现那太监自己先停住了。

曹荣禄突然惊惧交加,手指颤抖,往后退缩了几步,“你,你,你是鬼……还是妖……”

媸妍皱皱眉,觉得有趣,往他面前走去,“我为何不能是人?”

谁料那老太监不经吓,竟然一个趄趔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孙玉龙没想到他这干爹这般没用,读个圣旨都能昏厥,也不知他是否也知道媸妍什么秘密,暗自琢磨间,干脆吩咐几个人将曹荣禄送回皇宫,省的出了事他担待不起。

他微微一笑,躬身道,“恐怕干爹他见到阁主太过激动,失礼了,还请阁主前往宴席,容我好好招待。”

媸妍没想到他还会认了那老头子做干爹,嘴角轻轻一撇,再不多看他一眼,一行人向后院走去。

这侯府本来是天山王家,假山水泊都富贵逼人。

宴席就落座在富丽堂皇的内堂,四周都是不知上了多少年代的古董花瓶,桌上更是摆满鲜艳的芙蓉花,仿佛寓意来客比花娇。

朱锦跟随孙玉龙的侍女一并撤下,眼下只剩下孙玉龙和媸妍、蒺藜,再安静私密不过。

媸妍状似费解,遥遥冲孙玉龙举起酒杯,“看来,侯爷很是喜欢我上次送的见面礼。”

孙玉龙面色一变,狠狠喝下一杯,声音如常,“阁主的青睐,在下不敢忘。”

媸妍眯了眯眼,笑了笑,没说话。

孙玉龙举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来到媸妍这边,冲着她点点头,饮下,“今日之前种种,不打不相识,在下仰慕阁主已久,此杯酒后,恼心事便当没发生过。”

蒺藜接过酒杯,自袖中自拿出一根郎阿里特制的淬药银针为媸妍试了试,也对她点点头,媸妍对孙玉龙回之一笑,一饮而尽。

孙玉龙眼睛忽明忽暗,盯着她的一颦一笑。

不可否认,美人就是美人,即使这美人风餐露宿,三天三夜没合眼,眼里布满血丝,却依然散发着一种倦极令人心疼的美,她掩口打个呵欠,孙玉龙便想把她拢入怀中,让她以自己小臂为枕,安生睡上一睡,她用手掐了掐头部,孙玉龙便按捺不住指节,想帮她按摩按摩,让她不要糟蹋自己。

媸妍自然不会以为他毫无介意,要知道,上次她做的事还是很过分的,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无法忍耐。若不是孙玉龙想了什么圈套,便是碍着皇帝的面子还有什么所图。

媸妍眼中笑意不明,夹起一片藕片,咬了一口,带出唇齿间的黏丝,成功听到对面男人呼吸粗重许多,“看来,忠义侯大人似乎对我态度改善许多?”

孙玉龙愣了愣,随即道,“阁主大手笔把那些门派治的服服帖帖,就连皇上亦是佩服此等女中豪杰,皓然又怎敢冒犯?”

媸妍听到皓然的名字,皱了皱眉,“哦?看来,是陛下要您来做说客的吗?”

孙玉龙淡笑,“陛下自然有这个意愿,希望阁主能放下偏见,江湖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更好,毕竟阁主如今作为,朝廷可是少了很多税收,若是让陛下以为威胁,恐怕就只能做些我们并不愿的事了。”

媸妍冷笑道,“那是你们的事,眼下盟主是白宇臻,干嘛要同我说呢?”

孙玉龙点点头,“白大侠那里已经派人去说了,不过阁主盖世武功,亦值得尊重。”

媸妍心中明白,这是提防她手脚伸得太长,也是个警告,现在是礼,若是不听,之后便是兵了。

若是皇帝真的没成见,便不会只让孙玉龙来见她。

不过这又怎样?她全不在乎。

酒过三巡,媸妍突然扶额,似乎有些不支,然而不管怎么掐按穴位,终究抵挡不住晕了过去。

孙玉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她的机子前停住,用手挑了挑她的下巴,见她毫无反应,随即呵呵一笑,“终究落在了我手里,该说是莲华阁主太大意呢,还是太过轻信呢?”

蒺藜沉默一会,才道,“你最好不要太过分。”

孙玉龙声音有些发冷,“我能对她做什么?她不是很厉害吗?”

顿了一下他又不在意道,“好了,你该走了。回头,我会派人把她送回去的。”

“不过,我实在奇怪,你不考虑我的建议,让我把她拘下来?要知道,她回去万一醒了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知道你背叛了她,恐怕你难逃一死?你要知道,我同她恩怨很深,很难不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的……她若不在鄂南了,你接替莲华阁不是更好?”

蒺藜冷冷拒绝道,“不用你费心。”便像是逃避一般消失了。

孙玉龙难掩得色,将媸妍轻轻抱起,捂在怀里粗鲁的揉了揉,随即消失在屏风之后的地道之中。

媸妍小睡一觉醒来,见自己被竖着固定在一张绳索绑成的一面大网上,那网由纵横交错的绳索结成了一面网墙,她又被猎物般绑在上面,整个人献祭一般的姿态固定着。

她低头,沉思。

其实,她那会不过是因为日夜兼程,困倦之极,又多喝了几杯酒,便昏昏欲睡,这倒不足以让她倒下,只不过觉得孙玉龙见到她着实有些反常,她便装作昏睡试上一试。

至于那些酒菜——她重生之后向来难以轻信,更是从未真的相信过蒺藜。

只不过,蒺藜的背叛也有些出乎意料,她心中终究有些凉了,闭上双眼,脑子里出现的是凌红绡和蒺藜交错的面孔,让她有些凌乱。

孙玉龙碰到她的时候她便醒了,也听到了那些话,这更让她起了一些好奇心,想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孙玉龙只是想报复回来,玩玩她的后庭?冒着被皇帝监视的风险动她,想想也不是那么回事。

她想不出头绪,干脆打了个盹养养精神,谁知道待会会出现什么情况?这会小风一吹醒了过来,头脑清晰了许多。

不久,那一身紫色锦袍似模似样的清俊侯爷便走了进来,他提着一盏琉璃灯,媸妍原以为这里是什么密室,没想到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挨近郊外的密林深处,想是刚才从地下道一路走到了这里。

媸妍看了看周围,瞳孔微缩。

东方有枯木,北方有死水,南方燃烬灰,西方锈铜堆,四野树阵累累,正中天网恢恢。

好一个困兽之阵!

对于阵法她几乎白纸一张,最早接触的也是岳洛水院子里那个桃花树阵,她最终也只能闭了四识,只靠耳力才勉强过得去。若是让她直接破解,她是不行的。

若是没有事先参详便宜爹那本书,恐怕她还没发现,只是现下即使发现了,她依然奇怪:只是想困住她,孙玉龙有必要用这般灭绝阴损的阵法?

要知道,困兽之阵极为决绝,入阵人本身要承受反噬后的等同风险。

更何况听他们之前对话,他们是要瞒着她进行的,那么又何必如此?

第249章幕后之人

孙玉龙见她睁眼望来也只是错愕了一瞬,毫不担心,“没想到阁主就是阁主,如此警醒,不知你感受如何?”

媸妍冷笑道,“我醒来,你又不能杀我,那么准备怎么向你的同党交待呢?”

她很想知道,他有恃无恐的勇气哪里来的。

孙玉龙不在意道,“这是你自己醒来,又怨不得我。”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不过阁主似乎提醒了我,你现在知道我要做什么,记住了我,搞不好日后会来杀我,而我,又舍不得你死,你说,是不是给你用些药物才好?”

他冷森森笑着,“听说,你们鄂南有些蛊丸,可以让好人变得傀儡一般,很不巧,我虽然没有这种玩意,我的朋友,却能叫你一辈子在我身边做个乖乖的女仆。”

媸妍仿佛丝毫不觉威胁,“我记得,好像蒺藜并没给你这么大的权力。”

孙玉龙嗤笑道,“她算是什么,我会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个畏手畏脚的丫头片子,瞻前顾后,不足为谋。”

他逼近媸妍,用手掰起她的下巴,那细腻的手感让他心尖像是被撩拨了一般。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火热,紧紧扣着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她紧紧闭着口,却挡不住他热烈的侵袭,几乎是肆虐的在她口中攫取她所有的气息,发出恼人的啧啧声响。

他却还好似不够,舌头还要深入更深一些,非要跟她唇齿完完全全吻合,不许一丝空隙存在。

媸妍手紧了又紧,几乎就要破功,可惜,不得不忍耐再三,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身后还有一个人,要对她不利,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呜呜……”媸妍只觉得他气息越来越盛,边狂吻她一边喘粗气,甚至在她颈窝蹭来嗅去,撩拨得她浑身酥软。

对于孙玉龙这个无耻之徒,她自然不可能像对他哥哥那般去迁就,她从来就没看得起过他。

或许他身世有不平之处,她并不讨厌憎恨恶人,但他不该牺牲整个寨子的人,还将她送作人情,那一夜实在是她心头之耻!

她错过他接踵而至的深吻,喘息道,“呵……呵……怎么……你还对女人有兴趣……我以为你早已喜欢上被男人干的感觉了呢……”

若是他有点男子气概,便不可能不生气。

孙玉龙呼吸一窒,果然,冷下来不少,“夫妻之间有些小情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再有下次,我可不会纵着你。”

他盯着她完美的容颜和身姿,又重燃起欲火,“眼下,我便向你一样样讨回来。把你全身打上我的印记,再废了你的武功,将你制服,让你飞不出我的手心,以后只能向我摇尾乞怜,”他眼里带上一种邪恶的恶意,又似乎沉浸在罂粟的幻想中,“我想睡你,你便要叉开大腿,我累了,你便乖乖来求我,你说好不好?”

媸妍听的心中怒火大盛,恨不能一掌拍死他。

可是心中理智却在告诉她:不对,孙玉龙在鄂南时对她也并不是这样热情,怎会突然性情大变,难道……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呆住。

蒺藜或许说了更多,她早该想到的。

他坚硬的肉柱牢牢抵着她的胯,透着火热的温度。他的手在她身上一片乱摸,把她一身红色纱衣弄得淫靡不堪,将遮不遮,映着她清丽的脸,像是嫦娥堕入地底。

果然,他忍耐不住,一把勾住她的小腰,撩开她的衣摆,两人的纱衣混在一起,他的下身掩埋在布料中抵住她湿糯的下身蓄势待发,肉柱太过坚硬,已经许久不曾有过性趣,眼下陷在沼泽中几乎随时就要沦陷,媸妍只感觉自己只要轻轻随便一动,便不得不被他进入,她的下身也漾起羞耻的酸软感觉。

他拨开她流离的乱发,在她耳边轻语,“我这里好想你,甘草姐。”

媸妍忍无可忍,只恨没早点挣脱,她虽说还想知道谁在背后,却不想跟她瞧不起的人发生关系。

她从不是一个可以在精神上苛待自己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对岳小川他们发火。以前她为求生存做了许多容忍,现在想想都觉得无法再屈就自己。何况她已经今非昔比,何必同人虚与委蛇。

眼下比较尴尬的是,她就算挣脱,一动作也会跟他交合在一起。

她急促道,“这样不舒服,放我下来。

果然,孙玉龙勉强镇定住呼吸,往后退了一步,似是想要把她放下来,目光落在她背后的绳网上,又清醒了几分,“不行,这……我还不能放你下来……”

“待他……他为你……我……”

媸妍眼眯了眯:他说的人,到底是谁?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她心中想着,不动声色的转了转手腕,这绳索倒是十分结实,仿佛防着她用内力挣断,都是极为柔韧的天蛛丝。

她一面轻轻触动镯子的机关,一面跟孙玉龙周旋。

孙玉龙见她不挣不扎的,便又凑上前来,想要非礼,媸妍忍无可忍索性不再忍了,她躲开孙玉龙的胳膊,一袖将他挥倒在地,摔出去一丈远。

“你算什么东西?还想控制我?”

媸妍冷冷看着他,不用虚与委蛇,总算出了口气。

孙玉龙呆呆的看着她,“姐姐你还在记恨于我?”他急急道,“我不是让你出过气了吗?我已经不同你计较了。再说我已经把孙绍文杀了,你的耻辱就不存在了,你何必还记着呢?”

媸妍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杀了他?难道我该恨的是他,而不是你?别这么自欺欺人好不好?”

孙玉龙爬起来,想要抱她,“别这样,你看,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我今天这样对他们卑躬屈膝,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我要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媸妍冷笑,“是不是连自己都快骗过了?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兄弟、出卖女人的人,你想说你其实厚颜无耻都是我造成的?别作梦了!”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从来都不明白。”

“这也怪不得你,你从来都只是个小乞丐,只会去偷,只会去抢,偏偏还理所当然。”

“你的大哥阿荞,即使出生乞丐,也能变成草莽好汉一条,你的哥哥皓然,即使现在什么都没了,也照样是高贵的小王爷,你?”她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从来都只是个乞丐。”

媸妍带着些怜悯的眼神激怒了他,孙玉龙站起来,面色阴霾,好容易控制住了怒火,随后从容抖了抖身上的草屑,“你怎么这样说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我又不是真心对待他们?皇帝?皇帝又算什么?你肯等我,五年,不,三年!我都送给你好不好?”

媸妍心中好笑,他从来都拈不清事实,皇帝还不一定是为何留着他呢,他却当那皇帝是傻子。

人若没有自知之明,离死也不远了。

媸妍已经无力跟他争辩,“你怎样,都跟我没关系。”

“现下,你是不是该说说,你大费周章,想把我怎么样?”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孙玉龙这才从容了起来,“虽然姐姐你武功高强,但是这里布了阵,你是走不出去的。”

他又恢复了几分冷漠,“你不肯听我的,那我就没法子了,我的朋友可以为你施法,让你从此只认我为主,我走到哪,你就跟到哪,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以为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媸妍听的暗暗心惊,鄂南的傀儡蛊尚且还有解药,按照孙玉龙所说,那完全失了灵魂自我,恐怕还真的就是“提线木偶”了。

这分明是摄魂摄魄一类的邪术!

想到这里她神情冰冷无比,“你有没有脑子?你想把我做成偶人?我自己都无法自主,不再是我了,不哭不笑,你要我还有什么用?”

孙玉龙咬唇道,“我也不想的,只是,我势单力薄,在这里难免为难,要是姐姐你肯听我的,同我并肩谋划,我出主意,你帮我肃清障碍,我们必定能在三年内拿下龙霖!”

媸妍不由大笑出声,“好笑,我帮着你,让你再把我送出去给人玩?”

孙玉龙摆手,“我怎会再做那种傻事,伤姐姐的心呢?姐姐你这么有本事,是能做的更多的。”

媸妍心中冷笑,说了半天,不过是想藉由她的力量对抗皇帝造反罢了,怕是掌控不了她,所以想要控制她。之前对蒺藜假说送她回去,恐怕回去的也已经是人偶媸妍,好叫他操纵莲华阁。只不过,不知道蒺藜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她心中顿时一片冰冷。

又想要她的武力,又想她做他的禁脔,他想要的还真多。

“你可想清楚了,把我做成偶人,我就不再认得你,不再有情绪,不再是甘草。”她逼问着他的眼睛,“你确定,你要亲手扼杀掉我,扼杀掉甘草?”

孙玉龙痛苦而矛盾的皱了皱眉,半晌才道,“……罢了,我本意并非如此,都是他……你肯听我的,服下毒药,答应跟着我,全心全意助我,我自然会免除……”

“恐怕这不是你能出尔反尔决定的……”

伴随着一声阴冷干枯的嗓音,草地上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好似有什么极为僵硬的东西一步步行来,发出极为生硬粗重的声音。

那人罩在一个黑色斗篷里,遮住了头脸,竟是浑身上下严严实实,什么都没露出来!但是他遥遥站在西边,离得三丈之远,却发散出一种阴冷又腐败的气息,无端让人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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