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很有眼力地见项宜和杨蓁去了不远处的古松下,才在大殿外廊下拐角,低声同谭廷道。
“谭大人放心,七天的独姓水路都为项氏夫人的亡母空出来了,届时由老衲同项氏夫人提及,只道是佛缘馈赠。”
主持把话说这般清楚,也是想同这位谭家宗子再确定一下。
毕竟这事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
谭廷点了点头,目光在不远处的古松下微停,见她正侧着头同杨蓁说话,才道。
“嗯,只要不提是我的意思,便是了。”
他话音未落,一阵猛烈的旋风从拐角的另一边席卷了过来。
少年的怒喝声直冲谭廷耳中。
“用不着你可怜我们!”
谭廷转头看去,看到了项寓怒不可遏的脸,听见他咬着牙道。
“你们谭家是高贵的世家大族,我姐姐在你们眼里从来都是卑贱的庶族,所以她就算是宗妇,你们也可以随便查她的账,完全不顾她的体面质疑她!”
项寓冷笑连连,“既是瞧不上,这会儿又来假惺惺地出什么钱?以为我们卑贱,就可以拿钱让我们低头吗?!”
他怒到了极点,盛怒的质问之后,整个安螺寺一瞬间静得连鸟鸣都没有了。
从后面追过来的谭建,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不敢上前去看自己大哥的眼神。
谭廷神色僵了僵,但在这质问之中,没有出声辩解。
只是他没有认为他们卑贱,也没有想用钱让他们低头的意思,他下意识转头向身后看去,见项宜已经快步赶了过来。
项宜起初在谭家大爷提出来送他们过来时,便觉得有些不好,想着弟弟的性子,生怕他同谭廷起了冲突。
上次他们遇上,已经让事后知道的项宜后怕了。
之前弟弟童试,有人使坏还能被谭家的而名声压住,但到了乡试,名声就未必有用了,他们可能需要谭廷出手相帮。
项宜一直不愿项寓和谭廷闹僵,就是出于这层考量。
可万万没想到,项寓竟然知道了查账的事情,又正好撞上了谭廷。
她着急地跑上了前来。
谭廷看见她,莫名地心下紧了紧,他只怕她也似项寓那般想,刚要说什么,就见她一把拉开了项寓。
“寓哥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项寓看见了自己的长姐,想到自己还让项宁在信里写了那桩“趣闻”,而长姐的回信里一分表示都没有,完全没透漏出来一个字,那个被诬陷的宗妇就是她。
他简直不敢想象她那时是怎样的心情?!
项寓嗓音都抖了起来,“姐,他们谭家欺人太......”
“好了,不要说了!”
项宜一贯无甚情绪的脸色沉到了极点。
她的反应出乎了谭廷的意料。
下一息,谭廷看见她转过身来,同他深深行了一礼。
“项寓年幼,不懂分寸,大爷大人大量,不要与他小孩子一般见识,妾身替他给大爷赔罪了。”
素白色的衣衫下,她青白的脸上,她半垂下的眼眸带着浓重的忧虑。
可他并没有责怪项寓的意思,这事本就是他的错,是他对不住她。
她不该向他道歉的……
高大殿堂下的檐铃纹丝不动。
谭廷在凝滞了的空气中,目光落在低头同他道歉的妻子身上,心口莫名闷到发慌。
他抿嘴沉默,伸手去扶她,可她又在他碰到她的一瞬,不着痕迹地退开了。
谭廷心口发闷到了极点。
他之前一直没找到同她道歉的机会,而她似乎也无意听到这些,有些话在心里一直没说。
但如今他晓得,这些话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不管她听不听,他都该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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