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感慨,话音一转又转回到沈墟身上:“你涉世未深,对许多人情世故也颟顸懵懂,剑阁与世隔绝,环境单纯,自然不用担心。但他日你若下山历练,各路牛鬼蛇神熙熙攘攘,定要时时谨记为师的三点告诫:与人相处,合则聚不合则散。凡事顺势而为,不可强求,不可执迷。手中剑乃活人剑,不是杀人剑,出鞘三思。”
沈墟听他语气庄严,当下也敛容正色:“师父放心,弟子定时时铭记于心。”
风不及见他乖觉懂事,欣慰不已。
师徒俩又于生息诀上探讨片刻,风不及精神不济,合衣躺下,挥挥手,让他自去。
沈墟凝立床前,最后还是问出这几日在内心盘旋已久的疑惑。
“师父。”他问,“此番群雄大闹剑阁,是否皆因我做错了?”
追根究底,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若不因区区一个口头约定多管闲事,那一十六条性命就不会凄惨横死,死的就只有凤隐一个。如是这般,皆大欢喜。
至于凤隐,他们都说他是大魔头,既是魔头想必坏事做尽,死不足惜。
那申青玄呢?
他们又都说申青玄是大英雄大豪杰,可从他那日的行径看来,明明是个阴险小人。
他们既能把小人捧成英雄,难道就不会把好人构陷成魔头?
可这种指鹿为马的话,一人这么说,人人都这么说么?一人信,人人都信么?
还是说,不是他们错了,竟是我善恶不分?
思来想去,心湖又波涛汹涌起来。
风不及闭着眼,呼吸平稳绵长,似已入睡。
沈墟等了一阵,未等到解答,懊丧转身。
走到门槛处,床帷中传出一声长叹,风不及幽幽道:“世间善恶对错,岂是那么容易就分得清的?与其来问为师,何不问你本心?”
本心?
沈墟揣摩着二字,一路魂不守舍漫步至自己屋中。
在床上呆坐半日,直到黄昏,忽然想起换药换到半途就被师父唤了去,以至于创口还没缠上新的绷带,抬手一摸,内衫已被淋漓鲜血浸湿。
再一摸,外衫也是湿的,原是方才浑浑噩噩之际竟是冒雨而归。
迟钝的身子这会儿才觉出疼痛和寒意,他起身欲换下衣服,再回守拙草庐拿回绷带与外伤药膏。
却不想刚一起身,有人大喇喇地自大门而入。
既没有隐藏脚步声,也没有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可以说完全没有一点要避人耳目的意思,沈墟原以为是常洵等师兄弟来串门,待那人欣然开口,才惊觉来人竟是那个始作俑者凤魔头。
“看你脸色,像是不欢迎本尊。”凤隐一身红衣,擎伞而来,施施然将收起的油纸伞靠在门边,举目四顾,但见寒酸陋室内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嫌弃得直皱眉,“你这住的是个什么鬼地方?”
沈墟也皱眉,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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