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后,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安排了无数场遇见,每一次都是谨小慎微的推敲,他想着,他得收起肮脏罪恶的爪牙,着华服、佩青玉,干干净净地出现在秦晚妆面前。
但此刻,夜色清冷,院子破败,角落里的古树下甚至埋着腐朽的尸身,连池水都带着血气,他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目光落在池面上,鹤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腕骨,罕见地惶恐起来。
巨大的满足感之后,是望不见尽头的仓皇。
他望着繁密的草木,浑然不觉掌心流出的血水已经浸红了小片池水,他只是茫然地望着。
他好像把人吓跑了。
为什么,他不想这样的。
他只是想,看看她。
他已经想了许多许多年了。
*
夜色已至,街巷却并不寂静。
秦晚妆捂着脸,飞快跑出幽深的巷道,冷风自耳边呼啸而过,空气里响着窸窸窣窣的踩踏声,秦晚妆乍一抬头,恍如好似落入白昼。
“是小姐!”家丁的惊呼。
街巷上的人很多,多数是穿着棉衣短打的秦府家丁,他们举着火把,松脂燎起火焰,火把边缘被烧得泛起焦黑,灰蒙蒙的烟雾杂着碎屑炸碎飘荡在街巷。
西桥提着纱灯,光晕柔和亮堂。
半明半暗。
秦湫罩着冷绿繁锦长袍,长发用梨木笄闲闲散散地挽着,瘦长清颧的指节眉骨上疲惫地揉了揉,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
他掀起眼皮循声望去,小姑娘浑身脏兮兮的,鸟儿归巢般,飞奔而来环住他清瘦的腰,眼眶红红的,嗓音呜咽:“阿兄。”
秦湫轻轻应了声,神色却乍然疏落下来,他半跪着细细端详了会儿,冷笑道:“好得很。”
秦晚妆弱弱地后退一步,却被提溜上马车。
秦湫把她丢到软榻上喂了药便不再理,自顾自取了卷竹简。
自打这祖宗在湘王府走失,秦府里大半家丁都被他打发去找人,商行的杂事积成小山,许多事都推脱不得。
秦晚妆不明缘由,只是见兄长不理自己,心里害怕,她像只猫儿一样往秦湫身边蹭,扯着冷绿色袍袖,声音细小:“阿兄......”
秦湫被蹭得忍无可忍,把这只没骨气的小东西提起来,勒令她站直,拾起白玉骨扇,拢起扇骨往她臀腿敲了两下,小姑娘吃疼,呜呜咽咽地低泣起来。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阿兄别打我,呜呜......”
秦湫的嗓音很冷,像淬着腊月的坚冰。
“你可真是个绝顶聪慧的好姑娘,多少条巷子都拦不住你,竟能一个人摸到这么远的地方,厉害得很。”
秦晚妆咬着唇,抽抽噎噎的,趴在兄长肩头掉眼泪,男人冷冷的声音落在耳边,“你且在巷子里待着,发了病就去求你的菩萨娘娘,叫她带你成仙去,还回来作什么?混账东西。”
冷绿色衣衫被泪打湿了一片,秦湫忍了忍,好歹揽住这祖宗,没把她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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