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他们衣裳破烂、面黄肌瘦,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小脸儿被吓得惨白。
“吁——”
车夫拉绳,黑马高扬前蹄。
秦晚妆晃荡了一下,栽到鹤声腿上。
气死啦。
鹤声笑着给她揉揉小脑袋,清瘦瓷白的指尖触上小姑娘的后脑勺,目光轻轻垂落,动作认真又细致。
马车慢慢往前驶。
秦晚妆做什么都能寻摸出趣味,小指勾着鹤声的黑发,一卷一卷的,把它们绑成乱乎乎的一团儿。
路上的人似乎都匆匆忙忙的,赶着往南边儿去,马车时走时停,很是颠簸,在小姑娘昏昏欲睡时,鹤声把她叫醒:“到了。”
这是一处山间谷地,巨大的湖泊卧在草野间,边上是参天的乔木,精巧的小屋建在半空,满目都是苍翠的绿。
呀,终于到了。
小猫儿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
“漂亮哥哥快瞧,那是我十岁的生辰礼物呢。”
小猫儿指着湖边的苍天古树,树下有木屋,草木扶苏,枝叶垂落木窗边,映着澄澈青碧的湖水,恍若境外之地,纤尘不染,肃穆庄严。
小猫儿在草地上跑,张开双手围着鹤声转圈儿。
她可喜欢这儿啦。
她想让她的漂亮哥哥也瞧一瞧。
“这里可漂亮啦,阿兄请了许多人,建了两年呢。”秦晚妆娇声娇气的,软乎乎的小手扯扯鹤声的袖子。
鹤声下意识觉得这里熟悉,怔忪一会儿,恍然才想起来。
——这是秦湫下葬的地方。
上一世。
秦湫死在他二十七岁那年。
昔日名动天下的秦长公子,死时也未能得偿所愿,见一见他疼爱多年的小妹妹,他死得无声无息,尸骨都拼不全。
后来,林岱岫扶柩带他还乡,就将他葬在青梧山谷的碧湖边。
那日正是寒食,天上下了淅淅沥沥的雨,这是万物生长的好时候,林岱岫跪坐在雨里,一抔土一抔土地挖出土坑,一个人把秦湫的棺椁推进去。
他站在一边。
林岱岫说:“这是秦往往最喜欢的地方,那个小东西从前怕人,阿湫就把她带到这里养,后来往往进京师,阿湫见不着她,时常会来这儿坐坐,他大抵很喜欢这儿的。”
那是很好的时候。
草木在长,桃花在开。
林岱岫在坟茔上栽了青枫树,长公子大抵很喜欢,次年青枫树就飞快拔高,青翠的叶子落下来,盖满了坟茔的丘土。
温柔,骄傲,又体面。
鹤声本来打算等秦晚妆病好一点,就带她来看看。
可是他的小姑娘不见啦。
同她的兄长一起,坠入无止境的沉眠里。
风沙沙而过,穿过繁密得拥成一簇的青叶,叶子落入碧湖,漾起层层涟漪,活生生一个瑰丽的仙乡景象。
鹤声眨眨眼睛。
小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蹭过来,软乎乎的小手挠挠他的掌心:“漂亮哥哥,你又走神啦。”
她哼唧哼唧地扯扯鹤声的衣袖。
气死啦。
她的屋子那么漂亮!
漂亮哥哥怎么不看呀!
鹤声倏尔笑笑,漂亮的眸子里映着清光碎影。
他俯身把小猫儿抱起来,往高处举,小姑娘陡然悬空,却不害怕,眼睛亮晶晶的,绵绵软软的嗓音:“再高一点呀。”
晴空明净,浮光照水。
他想。
他们的日子还有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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