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坐在一盏路灯下。
他身边还站着不久前见过的老人。老人紧皱着眉头,严肃地凝视他。
艾尔海森翻过一页。
“我说,坑蒙拐骗涉世未深的未成年,可不算什么美德啊。”
艾尔海森抬起头,语气简短:“她失忆了。”
一句话便堵得老人开不了口。
他怔愣一会,才说:“所以你们找那个什么杯子……是在找她的记忆?”
这样一下便说通了。
曾经一往情深的恋人,再度重逢,却记不得彼此,但依然陷入无可救药的爱河,踏上一场或许没有尽头的旅程。
这位青年人的身影一下拔高起来。
艾尔海森没有继续接话。很多时候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脑补出来的合理过程。
“加油啊,小伙子。”老人深有同感地拍拍他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口吻说,“这种事确实难办。”
*
十星慕在思考该怎么向艾尔海森开口的时候,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她在做一个梦。
这是远洋而来的僭主覆灭之后,新生的恢弘时代。
没有野蛮的部落,复仇的烈火,所有的一切消融于水中,唯有归来的女主人,高歌晨风的颂诗。
她也行走得有些疲倦了,缩在小池子里成天泡着,直到又被好友一遍遍骚扰出来。
她不满抬头,好友却少了一些往日的戏谑,稍显正经道:“是有正事啦。水神大人找我们。”
众水的女主人,厄歌莉娅咏诵着安宁慈悯的曲调,在接见她和好友后,先是深深地叹息一番。
“水神大人,是我们近日的所作所为令你有所不满吗?”
随着好友的那句问话,她不自觉心虚地想起自己瘫在水里无所事事的漫长时光。
难道浑浑噩噩度日在如今的律法中是一种罪行?
“并非。”众水的女主人遥望向遥远而晦涩的天幕,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也有什么事物正在疯狂地吞噬,“我将远行,进行一场命定的征伐,也许不日即归……也许我永不再回来。”
随后她收回目光,注视着一旁站立的好友:“临行前,我要托付给你一个不可能违抗的预言,告诉你我背负的罪孽。”
回忆有些许的断裂。
这次是冒着泡泡的贝壳旁。她轻轻敲敲,贝壳弹开,珍珠散落,露出里面蜷缩成一小团的好友。
“你想到办法了吗?”
“真不愧是我啊!”好友一如即往狡黠地眨眼,“就是有点赌。我并不常碰这种糟糕的赌局呢。”
“你的赌运一直很好,我不担心。”她诚实地说,“那你加油。”
“先别急着走。”好友阴恻恻地笑起来,“你也别想给我闲着。”
一丝不妙爬上她的脊背。
好友微微皱起眉头,接着说:“那处由灾兽撕裂出来的深渊通道,我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厄里那斯和那条恶龙……这种来自世界之外生物的力气可真大啊,仅仅是一道裂缝便能带来许多鲜血。站在通道里,保持神智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更别说人类了。”
“如果说有谁能镇压它的气息,我只能想到你了。”
她不理解好友对于守护人类的执着。人类过于脆弱,且寿命短暂。但出于对好友的信任,她答应了。
好友突然从贝壳中蹦出来,用力地抱住她,脑袋埋在她的肩颈。
“我将上演一出盛大的审判。希望你……能亲眼见证我的落幕。”
“你可不要先我一步死掉了啊。”
死亡对于她们来说并不可怕,不过是再度溶于水中,仅仅失去独立的意志,少了思考的功能。她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她的存在似乎毫无意义,还白白浪费一身的力量,一直以来都是空虚度日。
如今算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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