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抱回去时,哭了整夜。
漆饮光便在这种所有人都觉他命不长久的氛围中,努力地吊着胸腔里的那一口气。
在神女殿下已经学会满地乱爬之时,漆饮光还只能趴在厚实柔软的床褥里看着,有些时候,被玩疯了的小殿下一扑,他都得喘半天气才能缓过来。
若非这具身躯里是个成熟的灵魂,并且意志坚定,他恐怕早已应了大祭司的占卜,夭折无数回了。
漆饮光苟延残喘到了五岁的时候,因为身体实在太过体弱多病,不得不从父母身边搬离,跟随在大祭司身边,居住到祭司殿里去。
大祭司擅医卜,能够随时关注他的身体情况,及时用药。
大祭司一个人离群索居,除了族中进行祭祀之礼时,祭司殿冷清得几乎没有活人,若是搬过去,他便不知道何时才能同沈丹熹再见一面。
漆饮光豁出去了自己一张鸟脸,抱着神女殿下的脚哇哇大哭,凄凄哀哀道:“阿姐,我不想和阿姐分开,呜呜呜。”
他一哭起来,山林里的鸟叫声似也变得格外响亮,跟着他一起叽叽喳喳地哀鸣,差点没把房顶掀翻。
沈丹熹捂住耳朵,被他的眼泪糊了一身,想要推搡他,又害怕自己一推,就把她这个病弱的弟弟推散架了。
她是真的很嫌弃这个一碰就碎的弟弟,她开始明事以后,便知道他和自己不一样,身体很弱,每次与他玩耍时,都格外小心,可总有一不注意的时候,将他碰到伤到。她以前可没少因此而挨揍。
久而久之,沈丹熹就不愿意和他玩了,但偏偏他又黏人得很,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她要是不理,走快几步,他都得在后面扶着墙大喘气。
沈丹熹回头看见他可怜的样子,又心软得不行,只得走回去牵起他的手,带他一起玩。
就比如现在,被他这么一哭,沈丹熹再想气也气不起来,只好耐着性子劝道:“别哭了,我每天都去祭司殿看你总行了吧?”
漆饮光哽咽着吸了吸鼻子,哭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倒在了沈丹熹脚下。
等他再醒过来时,看到的就只剩下大祭司的一张老脸了。大祭司手里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递到他嘴边。
漆饮光当小孩当久了,心态似乎也有些退化,他还在因为这老匹夫的谗言害他离开了沈丹熹而生气,抿着唇不愿喝药,翻身从床上滑下去,就想往外跑。
大祭司的木杖从床脚飞出去,杖头勾住他的后领,如同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拎了回来,“小公子,你本是不该来到此世的人,勉强而来,也体弱多病,活不长久,若不是你母亲恳求我,老夫本不想管你。”
漆饮光挣扎的动作一顿,气喘吁吁地转头看向他。
大祭司透着精光的眼睛盯着他,目光似能透过这具稚嫩的躯壳,看透他的灵魂,慢吞吞道:“你既然来了,又如此坚韧地活到了现在,让你的母亲,父亲,你的阿姐,让这么多人都在你身上投注了过多感情,为你牵肠挂肚,那以后便为了他们努力地活得更加长久一些罢。”
漆饮光看了一眼他递来的药碗,伸手接过来,皱着鼻子一饮而尽。
饶是这么些年,他喝药已经喝习惯了,骨子里都被浸泡出了一股子苦涩的药味,但这碗药还是苦得他龇牙咧嘴。
漆饮光挣脱开木杖,跑到门口,趴在门边不住干呕,断断续续道:“这是什么……你该不会想毒死我吧,就是毒死我……我也不要呆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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