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没料到这种情况出现,明明方才这人还满脸严肃清醒,怎么一下子就醉得昏睡过去。他疑心宋长瑛又是在诈他,左看右看,女子坐姿端庄,脸不红,气不喘,半分醉态没有。可眼睛是真真闭上了,气息也绵长平缓。
……真是!怎么开着窗坐着也能睡下。
“姑娘,起来回榻上睡。”
不应。
“宋长瑛,起来!!”
他气极,又碰不到人。只得在对方耳朵跟前喊了好几声,才终于让宋长瑛眉心微拧,但也没睁眼,露出点厌烦之色。
“……阿黄莫吵。”
“我何时应了这个名了!”
裴端狠狠咬牙,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把她这张嘴缝起来,可碰又碰不着,满腔的怒火化成一声尖细的大喝声,险些没吵得宋长瑛鼓膜破裂。
宋长瑛轻轻歪头,目光同他相接,就好像能看见他似的,流露几分茫然之色。
“你好像很生气,是我方才说了什么吗?”
“你!”
最终,裴端还是没能把她给自己取了个这么粗俗的名字的事说出来,闷声道:“你洗漱了回榻上睡。”
酒后撒泼打滚胡闹生事,这对于宋长瑛来说似乎是不可想象的。她行为端正无比,往常一样净脸擦洗,高门世家的礼仪教养让她没有表现出丝毫失态——只是有点诡异。
躺在床上的姿势未免太板正,这样睡一晚上起来,免不了腰痛。
裴端蹲在床榻下,幽幽探出半个脑袋,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发呆。
一种很隐秘的情绪,静幽幽地在这个寒夜中蔓开,又如沉璧入潭,最终了无痕迹。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觉得自己这样子比从前跪在御前当差时还要丢人,又庆幸没人看得见自己,慢慢探出手,轻轻碰了碰她垂下来晃动的发梢。
“姑娘……”
他很小声地念她,怕没人听见,也怕叫人听见。
——
雷鸣电闪不止,雨势滂沱急骤,空气中都是湿泥混着血味的腥气。
屋里还守着下人,只留了一盏昏暗烛灯,正映得那人惨白脸色,愈发萧索如同孤魂。
汉竹向宫中报信,李长安已经叫御医来过,血勉强止住,可他背后胸口两处伤口,实在失血太多,御医也没有把握,只说恐怕万分凶险,让人仔细盯着。
几人一刻也不敢懈怠,瞪着眼睛轮流守了几个时辰,天明时,忽然听见微弱的声音。
汉竹连忙附耳过去,可他声音实在是小,压根听不清,跟着他口型猜了半天,他才犹豫道:“公公好像是在说姑娘?”
汉青微微瞪大眼睛,立刻道:“公公是在说夫人吧。”
汉竹这也反应过来,平日里公公都是客客气气地管夫人叫姑娘的,马上就要出门:“夫人歇在哪了,我这就去找。”
“你——”
他没走出两步,已经被汉青拉回来,汉青打量裴端,见他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才贴着汉竹说话:“夫人恐怕是跟公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昨晚就已经离开府上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床榻的人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形微微一颤。
狂风大作,吹得小小面馆歪歪斜斜,只听得一片嘈杂雨声中,门扉轻叩。
那妇人眉头紧锁,脸上还带着几分虚弱,想来是大病初愈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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