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应极大,压住裤子,一手猛地用力推了宋长瑛一把。
宋长瑛完全没想到伤成这样的裴端还有力气推开自己,一时不察跌坐在地上,手心也被碎石划破,有几分刺痛。
她蹙了蹙眉,心中生出几分恼火,重新上前。不过是替他处理伤口,有什么见不得人,这下手中抓着裤子往下拉时,带了几分强硬的力气。
裴端双手紧攥着裤子,胡乱地喊着,声音都变了,又尖又抖,“宋长瑛……松手!你干什么!你滚开!!”
这下拼命挣扎,险些将方才固定好的断腿又拉扯开,宋长瑛气恼地将人紧紧压在墙上:“你不要命了么,只是给你上药!”
“用不着你管!滚!宋长瑛——宋长瑛——我杀了你!”
宋长瑛哪里理会,她比裴端气性更大,说做便做了,裤子一下叫她褪到膝盖处,看见腿间几乎被磨烂了的皮肉,她几乎也一瞬间绷紧了心。
这么伤得这样重,幸好随身带着的伤药还没在坠崖时粉碎。
裴端突然发癫,活像个索命鬼。宋长瑛倒很冷静,只在一开始有些惊愕,很快镇定下来,压紧了不断挣扎的人,仔细清理伤口的死肉,才拿出药粉往上撒。
这定然也是很疼的。裴端拼尽全力叫骂,声音听起来比冷宫枯枝上的乌鸦都要更嘲哳难听。到极限时,浑身都在打颤,眼前恍惚着,黑黑红红的交杂而过,被打碎了什么似的直哭。嘴里还不断嚷嚷,一会让宋长瑛滚,一会又说要扒了她的皮,到最后便没了声音,仿佛有什么牢牢攫取着他的喉咙。
裴端后背在石壁上磨得渗出血珠子,疼,更多的是惭。他眼神涣散地往头顶飘,毫无退路,真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他脸颊上不知是汗还是眼泪,掺着黏腻的血,湿漉漉的一片,整个人看着苍白得好似要断气,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长瑛看了一眼,裤子早在坠崖时已经破的不像样子,刚刚两人那般较劲,堪堪起到遮羞之用。
她也不是不知对方在顾忌什么,然而对宋长瑛来说,阉割了那处,同天下残疾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况且好手好脚的,日子反而过得方便,还是命来得更要紧一些。
沉默一会,宋长瑛还是将自己仅剩的外衫脱下,搭在裴端下身,尽量平静地说话。
“裴端,我只上药,没看见你那儿的样子。”
“你若嫌我烦,我便不在这惹你了。”
没被自己气死就算好,刚刚他要不是没力气,恐怕早已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了。宋长瑛也不期待他听进去了,不如离他远些,还他个清净。
不料才动身,已经叫冰凉的一只手牵住裙角。
裴端挣开涣散而湿润的眼,张了张嘴,他在说话,但没发出声音。
宋长瑛猜他口型意思,犹豫许久。
她又重新坐了回去,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身体已经完全瘫软的裴端上半身搂紧自己怀里。
“这样好些了么?”她问。
怀里那人没话说,只眼泪汹涌得厉害,落在她肌肤上,皆是滚烫的雨。
破晓之际,天色微明。
他迷糊地睁开眼,火堆已经熄了大半,只有零星的火星,坐在他对面的宋长瑛已经不见了。
裴端陡然清醒,眼里流露出了慌张之色,立即扶着墙角:“宋长瑛!宋长瑛!”
他还没站起来,洞外就传来应答:“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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