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内心的想法:虽然被后世人称为诗圣是件令人很高兴的事,但是为了李白的诗好还是杜甫的诗好这件事对骂个一千年、还把不喜欢的一方贬得一无是处就没什么必要了吧。
他们写诗又不是为了比谁写得好。
他们写诗不过是因为恰好碰上了这样的时代, 又恰好有这样的天赋, 所以他们才拿起了笔, 记录自己的见闻,记录自己的理想抱负, 记录自己一生之中邂逅的人和事。
好胜之心固然也是会有的,但也只有对方足够出色才能成为自己想要与之一较高下的对手。倘若对方当真一无是处,那还比什么比?
贬低自己的对手,无疑也贬低了自己。
霍善跑过来找人的时候,李时珍正在询问杜甫对他们明朝诗坛“拆洗少陵,生吞子美”的现象有何看法。
生吞活剥这个词儿,用法并不是恨别人恨得牙痒、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而是讲的是诗文乃至于文化上的生搬硬套。
这种说法起源于唐代的李义府写了首“镂月成歌扇,裁云作舞衣”,当时有个爱抄袭名家诗文的洗稿惯犯大笔一挥,也来了首“生情镂月成歌扇,出意裁云作舞衣”。
别人写的诗他随便添几个字就成自己的了,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他们大明诗坛就很爱对杜甫的诗进行这种“生吞活剥”。
手握一套《杜诗全集》,就等于拥有了庞大的素材库,没事就掏出几句杜甫的诗修修改改挪用为自己的大作!
杜甫对此能有什么看法?
杜甫对此只能说……写诗不是这样写的吧!他虽然也是个写诗非常讲究典故出处的人,可用典真不是他们这么个用法。
若是一点自己的东西都没有,写出来的诗有何意义?
李时珍听得连连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像他就不一样了,他只为医书写诗,为自己了解的每一种脉象写诗!
李时珍还给杜甫念了自己的大作,表示涩脉就是“如雨沾沙容易散,病蚕食叶慢而艰”,讲的是涩脉摸起来跟蚕食桑叶一样。
杜甫:“……”
霍善是不太了解写诗的,他见到杜甫以后眼睛熠熠发亮:“听说您会做槐叶冷淘!”
杜甫看到这么小一娃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想起自己离家时幺儿也是这么大一点。
若非李时珍告知他那孩子将要夭折的事,他恐怕真的要等到家时才知道妻儿在家中过得那般艰难。
光凭这一点,便值得他为眼前这作为医馆主人的小孩儿做点什么了。
杜甫说道:“自然是会的,只是你们这边有槐树吗?”
霍善愣了一下,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是旁边的金日磾开了口:“我知道哪里有,不远。”
金日磾话一向挺少,不过每次开口都非常有用。霍善对他很是信任,马上拉着杜甫一起跟着金日磾摘槐叶去。
一行人出了太守府,杜甫只见街道上虽多是低矮的屋舍,街道上却整洁干净,路上行人更是笑容满面,这番面貌瞧着竟是不输他们大唐长安。
只是西陵城显然要比长安小许多,街道也没长安坊市那般规整。
杜甫没有对此地的情况妄加评价,只好奇地打量着沿街的商铺与摊贩。
很快地,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霍善拉着杜甫的手问:“这株槐树的叶子可以吗?”
杜甫瞧了瞧树上长出来的槐树嫩叶,笑着说道:“可以的,摘嫩点的。可惜我都四十好几了,已经不能上树了。”
霍善跃跃欲试想自己上去摘,还是金日磾抢先一步揽下这活儿才阻止了他的大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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