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七年里。
声音轻却锋利,时栖那刀枪不入的堡垒好似突然松动了一瞬,不过很快,他就补好了缝隙,时栖弯起眼睛,声音带着散漫与轻浮:“你应该知道,”他轻轻地笑了声,“我身边有很多人。”
很忙,顾不上想起其他事情,遑论思念。
顾庭柯的眼睛眯了眯,好像一只藏在山洞的狼被人踩了爪子,很快,那些柔情与爱意便重新缩回了礁石之后,试探浅尝辄止。
时栖对待任何人都太过游刃有余,要想让他完全打开心防实在太难,但好在顾庭柯是很有耐心的猎人,他用了七年才铸成一把锤子,当然懂得徐徐图之。
“我知道,”顾庭柯说,“不过我还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声,视线扫过床上的时栖:“我们小时候,最后好像是睡在一起的。”
*
顾庭柯说的,大概是时栖四岁的时候。
继三岁那年的除夕夜拎着一箱子现金来到他们家里的壮举,叶馥晚和时臣屿都忙着出差,保姆家里突然有急事,时栖又一次在顾家留宿了。
让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晚上自己睡当然不放心,跟他父母睡就更加不合适……当然,顾家也是有保姆的。
可是那个时候的顾庭柯好像是默认放弃了这个选项,小时栖被牛奶味的沐浴乳搓洗得很干净,套上皮卡丘的睡衣,像一只柔软香甜的奶团子被送来他的房间里。
顾庭柯亲自给他吹的头发,时栖坐得很乖巧,吹完了还主动接过吹风机说要去帮顾庭柯,他那时候还太矮,顾庭柯坐着他都需要踮着脚,手上也没什么力气,甚至需要两只手一起抬着,小黄鸭的拖鞋踮得高高的,连腮帮子都在用力,结果手一抖一个没拿稳,差点没砸到自己脚上。
顾庭柯吓了一跳,赶紧从他手里接过来,那时候他已经八岁,其实能够从邻居家中氛围里看懂一些东西,他自认自己四岁的时候完全不会有这么讨喜懂事,有些心疼地摸了一把他吹得松软蓬松的头发,让时栖先去休息。
时栖似乎因为没能帮到他而有些丧气,小小的脑袋垂得低低的,直到顾庭柯弯下腰把吹风机打开,握着他的手让他帮自己吹了两下,开口道:“好了,现在已经帮过了。”
时栖这才高兴起来,被他握着他的那只手晃了晃:“庭柯哥哥早点休息!”
顾庭柯一低头,手心里是像是春日街角奶油蛋糕一样的软甜气息。
顾庭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比喻,自己分明不喜欢吃甜食,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同龄朋友,尽管年长了四岁,可是他的生活里缺乏任何亲密关系的经验。
由于家世过于出众又一向冷淡,他从来没跟人这么紧地接触过。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以后可能会越陷越深的无底沼泽,所以一开始,顾庭柯并没有要跟时栖一起躺上那张床的打算。
时栖裹在保姆特意翻出来的海绵宝宝羊绒毯子里,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望着他,看着顾庭柯吹完头发,放着两米的大床不睡,抱了床被子跑去旁边的沙发上。
还好顾庭柯那时候也才八岁,沙发倒是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捉襟见肘,他躺得端端正正盖好被子,只是刚刚闭上眼睛,忽然听到时栖有些不安地翻了两下身子。
顾庭柯被这点响声惊动,几乎立刻就睁开眼:“怎么了?”
“阿嚏,”时栖打了个喷嚏,小小的鼻子皱起,声音含混,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庭柯哥哥,我有点冷。”
顾庭柯立刻下床给他去柜子里抱了床厚实的被褥来,这床被子是顾庭柯之前用完洗好的,很漂亮周正的天青色,衬得时栖像只裹了竹叶的糯米团子。
顾庭柯俯身给他掖了掖被角,第一次对待除了学习以外的事物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轻声询问:“现在呢,还冷不冷?”
可是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时栖就攥住了顾庭柯的一点衣袖,漆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庭柯哥哥,我还有点害怕,怎么办呀?”
顾庭柯自打记事起,便没有与人同床共枕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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