棵桑树挂上自己完全绰绰有余后,秦昭眼神微亮,伏下身子像只猫般跳上枝干。
桑树晃了晃,温柔地接住了她。
秦昭在枝桠间攀缘游走,大脑久违地放空了。
她选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靠着桑树闭上眼。
眼皮好沉,好想在这睡一觉。
做完手术后秦昭一直都没有休息好,醒来又舂米做朝食……靠上树干的一瞬间,沉积的疲累如海潮般卷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在这闭上眼休憩片刻。
战国好难,人间好难。
想回家,还能回去吗?
不是钢铁做的女孩子,只敢在独处时流露自己的软弱。
不是生来坚强,只是赐予你生命的人怀着爱意、忍受苦难带你降世,它不是能随意放弃的东西。
不能睡。
出来太久的话,先生会担心吧。
秦昭挣扎着从安逸乡里脱离,伸伸懒腰准备下树回去。
抬头瞬间,她发现不远处落着一个鸟窝。
鸟窝。
鸟蛋。
蛋白质!
秦昭的疲惫一扫而光,虚幻的煎蛋香味开始在唇齿间浮现,令她无比心动。
对比昨晚的豆羹和今早的煎粑,就算不加盐,也是美味了。
被口腹之欲裹挟,秦昭急切又小心地上攀,扒着枝干爬了一小段。
平稳身体,桑树的晃动幅度渐渐下降。她屏息抬头伸长脖子,草筑的巢里卧着三枚小小的卵。
一个给先生,一个给自己,剩下一个留给鸟妈妈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绝户的事情不能做。
秦昭伸手,从巢里捡选鸟蛋。
小小的卵虽不能裹腹,却是很好的安慰剂。至少秦昭的心中的苦闷忧郁,在此被治愈了大半。
——一切会好起来的。
风乍起,桑树枝干大幅地摇晃。
一时不慎,秦昭重心没落稳,从枝干上滑下。
手指拽到鸟窝,将它从树枝上扯了下来。
下意识地,秦昭将鸟巢护在胸前,三枚鸟蛋没有飞出去。
太好了。
失重,坠地。
她闭上眼,等待着地的疼痛来临。
*
秦昭在墙边还没冒头时,青年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路过,隐在暗处并未在意。
但不想,她竟像个顽皮孩童般在围墙上行走,爬树。
少女有着乱世里罕见的平和、干净和天真。
青年不太想呵斥她离开。
剥夺别人的快乐是件残忍的事,屋子早已废弃多年,等的人又不知道在哪里迷路……
他转动着指尖的鲁班锁,看着少女在树上假寐。
青年皱眉。
在这里睡着可不好,他等的人可不是什么纯良之辈。
他轻步从暗影里走出,靠近桑树,准备以屋主的身份让她离开。
她却早早睁开眼。慌乱中,他只能闪进她的视线盲区,在她背后的树影里,看着她起身……掏鸟窝。
青年漠然的脸更空了。
这是哪家的女公子偷穿庶人衣服溜出来撒欢了?如此顽劣以后怕是很难定亲。
他看她从树上下坠,和他卜见的那只飞鸟一样,来不及振翅。
摔痛了就会有护卫带她离开。
青年本不想现身,却因为瞥见她先护住了巢不让卵碎于地,身体便自己动了。
回神时,他已经接住她。
怀中的人脸色全无受惊之色,闭着眼坦然地等待痛苦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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