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还想着这陇县还可以。
可现在他就发现这流民太多了,而且李府每年第一场雪后施粥的消息也早就传遍了,陆续来的人都快要把街道给堵满了。
郭大娘都有些害怕,抱着昀哥儿又后退了几步。
可就这样,源源不断的人还是在不断增加。
人多了,空气也就杂了起来,主要是多了各种酸臭或者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幸好现在天冷,要是夏天,估计味道都要把人熏翻。
昀哥儿也有点明白为什么辛娘不让他出门了。
昀哥儿皱着小脸看那些挤挤攘攘的人群,他看到拖家带口的人群悲号着,为父者抱着自己瘦骨嶙峋的孩子去踹前面的老弱,想要拼命去争夺一碗热粥。也看到为母者不顾前方的其他孩子,推搡着想要站到前面,只为了自己怀里的小孩多一点活下去的机会。
也有重病缠身的人麻木地在人群中被挤挤挨挨,他们早就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大部分的感知,只剩下最后的本能行将就木地活着。
“让让,让让。”
“让个屁!”
吵嚷声、哭声以及更多听不清的言语在人群中骤然炸裂开,更健壮的人从队伍后面挤上来。他们不敢欺辱前面的牌头,却敢对更卑微者举起自己的拳头。
昀哥儿无措地看着一切。
一个手脚都有些扭曲的乞丐尖叫着,他在受伤之后没治,于是伸出手骨都长歪的怪异右手狠狠地推着身后的人。
七八岁的小孩儿上半身没穿任何衣服,他的面色悲苦,却又打起精神仗着身量小到处钻来钻去努力寻找着可趁之机插个队。偶尔他会被人一脚从队伍中踢出来,可他只是揉揉受伤的地方并不在意。
干净的街道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像是把苦难都带了进来。
一摊摊的淤泥混杂雪水被踩进这条原本干净的街道,短短的时间内,这里的街道、红墙绿瓦似乎都被掩盖上了一层阴霾。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世道。
这一切比昀哥儿听说的、想象的都要冲击得多,就这么直白的铺开在面前。
“放粥了!”
昀哥儿听到县尉粗大的嗓音喊了一声。
于是人群哭号的声音更大了,因为有人不断被挤到后面,甚至有老弱者已经倒在了地上,可是没人在意。
那些疯狂的人从他们的身上踩过去,于是倒在地上的人在哭号中渐渐降低了声音,直到死去。而踩过他的人,只会感叹着真是晦气,这也一个绊脚石让他浪费了时间去抢粥。
施粥救灾现场从来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每个人都想活下去。这里的人为了争夺一口粥,他们会把人性的‘恶’发展到极致。
这里的一切,都如同现实的人间炼狱。
“昀哥儿,我们回去吧。”郭大娘叹了口气,想要走了。
“不。”昀哥儿出乎预料的执拗,那副认真的表情让郭大娘没敢强行走。
昀哥儿只是看着。
可是看着看着,昀哥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他发现人群中有的人过于健康了。
这些人不对劲。
如果是单独一个人,昀哥儿也不会发现。可是这些过于健康强壮有力的人,他们几乎是三三两两组团的。
他们拿着干净的碗,利用强壮的身体烦躁地对身后拥挤的人群拳打脚踢,然后把碗伸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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