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斟抱腿坐在角落,安静孤单地等待他出现。可眼前却是现实世界般的外部环境。深夜,普通寻常的汽车旅馆,被暴雨拍打得模模糊糊。
梁拙扬朝旅馆走去。
一楼的柜台,值夜班的员工仰靠椅子,脸上盖一张报纸打呼噜。不远处的墙壁,电视机正在重播肥皂剧。他穿过员工,沿楼梯直上二楼,在长廊尽头,视线里,出现一扇关闭的门。
隔着门,隐约在暴雨里听见的声音逐渐清晰——那是少年的哭泣。
梁拙扬认得这个声音。每一次,每一次,当他进入他的意识,总能听到的,清澈柔软的,周斟的声音。
周斟在房间里哭泣。
他怎么了?他跟谁在一起?他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梁拙扬握住门把,就要把门推开。忽然,心底被一种恐怖的预感冲击,似乎里面有一个可怕的秘密,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覆水难收,不得不撕开周斟隐藏在意识最深处的不堪。
只要他推开门——
这时,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腕。
梁拙扬转动脖子,见到一个成年男性,正垂下眼帘,注视自己。
这个男人让梁拙扬心生异样,似乎很熟悉,又有种古怪的陌生。
男人面带些许疲倦,脖颈左侧受了伤,还没止血。
“不要推开门。”男人说。
“为什么?”梁拙扬的手脚被一种无形庞大的力量压制。就连发声,也撕扯声带,异常艰难。
“因为连我……”男人低头笑笑,“也还不敢打开。”
“什么意思?”
“你以后会明白的。”男人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房间里的少年仍在啜泣,他却没有理会,而是靠在墙边,找了找各个口袋,终于从后面的裤兜里,翻出一支品相不佳的残烟叼在嘴中,“只有走遍他的每个空间、每个角落,让每一个他都记得你,那时候,你才可以打开门——因为到那时候,他才能够认得你,跟你走。”
梁拙扬没有听懂。
男人叼着没点燃的烟,靠在边缘卷起的老旧墙纸旁,嘴角掠过一丝模糊笑意。他缓缓说:“我得走了。”
说着,男人转身离开。梁拙扬在他背后喊道:“脖子怎么回事?”
“哦。”男人随手擦一把,“九岁的他,一点点大,好凶啊。以为我是要抢他东西的坏蛋大人,张牙舞爪跳到我身上,咬了我一口。”
血味在舌尖蔓延,然后是皮肉火辣辣的痛。
轰鸣的暴雨,摇晃的旅店,幽深的长廊与紧闭的房门,像捉不住的风,倏然自眼前消散。
夜色弥漫的走廊场景重回视线。一时间,房间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梁拙扬偏过头,面颊发麻,怔怔盯着地面。
周斟打了他一耳光。打了梁拙扬的周斟,却满面泪痕。
梁拙扬心神大震,呼吸都错乱了,跪在地上,语无伦次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
“滚,”周斟蜷缩身体,哭得脆弱绝望,丧失了平素全部的矜傲自持,“梁拙扬,我不要再看到你。”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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