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御膳房还不满足,竟还要吃外面的?
官家道:“以前身子骨还好,上元节时,我每每都要外出看灯买市,还要叫那嗦唤,来一些有滋味的市食,那时候外面常吃的,有李婆婆鱼羹,还有南瓦张家圆子,我都爱吃,他外面闲汉便直接给我送到宫里头来。”
希锦:“……”
好贪嘴的皇帝!
官家想起往昔,显然很是回味:“我还爱吃杂菜羹,胡饼,还有各样小糕点,我最爱吃的就是土步辣羹了。”
希锦诧异,轻佻眉,疑惑地道:“翁翁你也不怕吃坏肚子吗?”
官家听着,却是叹:“也曾吃坏过肚子,当时夏天,我贪凉,吃那水晶角儿,还有荔枝膏,实在美味。”
希锦听着,顿时来了兴致:“还有冰雪冷元子,还有冰雪甘草汤!”
官家连连点头:“是,这些美味的很,我每每让人送到宫中来,黄昏时候,我批奏章累了,便用一些,倒是惬意得很,结果有一次可倒是好,我吃坏了肚子,在早朝上险些闹了笑话!”
希锦看他那愁眉苦展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谁想到呢,初见时高高坐于龙椅上的那真神皇帝,竟还能这样!
这会儿他换一身粗布衣衫坐在地头,说这是村里老农,谁还怀疑呢!
旁边阿畴听到这个显然也是意外。
官家看到他那疑惑的样子,道:“说起来,你爹爹小时候也是贪嘴的,他让小太监带着他偷溜出去看花灯,当时把宫人吓坏了,倒是好一番找,等找到后,把他揍了一通呢!”
阿畴自是万没想到他竟提起这个,倒是微怔了下。
一旁希锦也是感觉到不对了。
官家的儿子,阿畴的爹爹已经死了啊,当爹的说起往昔,说起自己如何教训那顽劣小子,可那小子已经死了。
这个世上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是最悲伤不过,可那黑发人竟是白发人一手推到了悬崖的。
这让人怎么说?
官家说完这个,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突然就愣住了。
愣住之后,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曾经的亲爷孙也是熟稔亲近过的,只是后来出了事,父子离心,那当爹的一把火烧死了自己,孙子流落民间,从此亲情斩断,再不相见。
十几年后,那流落民间多年的孙子终于回来了,你喊我翁翁,我叫着你畴儿,仿佛又唤回了爷孙情,偶尔间也能谈笑几句。
但只是彼此都明白,各自心里有个禁忌,是不能跨越的,也不能触碰的。
如今不经间,白发帝王说起曾经,曾经他那嫡亲的小儿子,曾经那抱在怀中肉嘟嘟小婴儿,这么说着说着,突然一个激灵才意识到。
是了,那肉嘟嘟的小婴儿已经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然后死了,还是被自己逼死的。
于是此时此刻,夏风沁凉,灯火阑珊,这已垂垂老矣的天下至尊坐在宴席上,竟有些恍惚,仿佛过去的十几年二十年都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还是那个抱着肉嘟嘟嫡亲儿子的父亲,他还感慨着这小子太能吃。
风吹过烛火,烛火扑簌扑簌的。
希锦不曾吭声,她不知道说什么,怕说错话什么都没了,到时候只是一场梦。
阿畴也不曾说话,他更无话可说,十二年生死路,他能说什么?
唯独芒儿,懵懂的芒儿,才刚学会说话的芒儿,指着桌上那蜜冬瓜鱼儿,流着口水道:“翁翁,吃,吃这个!”
很小很小的重孙子正喊着翁翁,喊得稚气天真。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