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时怔住,薄唇紧抿,久久不言。徐思婉迎上她的不忿,一字一顿地续言:“姐姐错就错在太无情。陶氏、锦嫔、方氏,无一不是为姐姐办过事却在失利之后被姐姐视为弃子一脚踢开,连表面工夫都不肯坐一坐。楚氏是聪明人,怎会看不清这一切?她自然要为自己寻一条保命的后路。若不然,现下她大概已香消玉殒,悄无声息地死在行宫里了。”
林氏神情一松,似是这才恍悟了些什么,滞了滞,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
徐思婉打量着她,若有所思:“其实我不大明白,收拢人心该是桩大事才对,可姐姐似乎从来不在乎?”
“我如何会不在乎。”林氏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干笑了一声。
徐思婉怔忪一准,忽而了然:“我明白了。”
她并非不在乎。只是自她进入东宫开始,一切就太顺风顺水。
她专宠数年,大权在握,哪怕后来冒出一个莹婕妤,也因家世上的欠缺并不能真正与她匹敌。这样的情形下,只要能凑到她身边就已能得到许多好处,为她效力自然就成了让人趋之若鹜的事。
所以,她能用的人便有许多。
这就像木匠挑选工具,假如手里只有一把锯,那自然要视若珍宝地小心捧着,用到不能用了才能扔。可若手里有上百样工具,那就变得哪一样都不再值得费心,不趁手了也就可随手丢了。
再加上她势力够大,手中总能抓住那些人的把柄,她便也不必怕她们反水咬她,行事就愈发有恃无恐起来。
只不过她好像忘了,人究竟不是工具,不是那些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被她拿住把柄所以至死也不敢将她供出的人虽不在少数,但像楚氏这样有些心计的,不会那么容易被她身边的光辉迷惑,一旦看清局面就势必会为自己谋划退路,这才是林氏沦落至此的真正缘故。
林氏木然良久,这才意识到一些自己从未曾注意过的事,恍惚之间,仿佛大梦一场。
徐思婉心生慨叹,忽而觉得一路顺风顺水也不是什么好事。人生这条路,总得时不时地吃点亏才能走得远。
林氏良久才回过神,长吁出一口郁气,漠然又道:“那锦嫔呢?”
徐思婉浅怔:“锦嫔?”
林氏又缓一息:“锦嫔娘家贪污粮草的事,是你告诉陶浦和的吧?”
徐思婉没有否认:“是。”
“那你又是何时知道的?”林氏问她,“我想了许久,觉得理当不是楚氏告诉你的。”
“的确不是。”徐思婉启唇,“是锦嫔亲口告诉我的。那时她已然失宠,孩子也被抱走,见孩子一面就成了全部的指望。我告诉她,只要她告诉我为何帮你做事,就想法子让她见一见孩子,她就告诉我了。”
“呵。”林氏冷笑出喉,“我道你有多识大体,原来你我也差不多,都不过是为了宫中谋划枉顾大局的人。”
徐思婉笑而不言,林氏咬咬牙,又不忿道:“你也未必有我在意陛下。”
“嗯?这可说不好。”徐思婉嫣然一笑。
若论谁更爱皇帝,她必是输了,因为哪怕皇帝将她捧在手心里她也生不出半分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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