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
年轻人英俊青涩,看起来毫无城府。
他当时不信邪,带着亲卫队入城,金陵所有人家门扉紧闭,重甲兵士来回巡逻,城中的天街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马蹄声如闷雷,他壮着胆子进宫,然后就看见了一排吊在宫城门口的尸体。
蔡家七十余口,一个不留,夷九族,从犯韩家,一百零四口,一个不留,夷三族。
蔡相凌迟,捆在外面正在割肉,刚割了一小半,人还活着,很有精气神的惨叫,同时辱骂诅咒裴珩不得好死。
同时裴珩宴请群臣,大周所有官员,在青方军的护送下,从挂满蔡家满门尸体的宫门走进去,进入内庭。长桌浊酒,在一片浓烈的血腥气中,裴珩一身甲胄佩剑,抱着身穿白布麻衣的小皇帝,将他送上主座。万籁俱寂,唯有蔡相惨烈的嘶喊声,被冷风送进来,裴珩抬手举杯,倒了三杯酒,祭奠皇室,战死的兵士,被牵连的朝臣。
最后他说:“贼臣已诛,新帝当立,如今天家人丁凋敝,裴某私以为,当立璃王,诸位觉得如何啊?”
还能如何。
青方军围着皇宫和所有朝臣的家门,满朝文武还有什么不从的。璃王就璃王咯,裴珩想当摄政王那就当咯,他握着西北三十万大军,算他狠。
于是端王怎么跑过来的,便怎么加快速度跑回老家。
本来他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毫无出头之日,只怕是要在南疆苟上一辈子了,甚至搞不好哪天听说裴珩登帝,杀他们李氏一族也说不定。没想到恶人自有天收,果然是杀人太多,罪孽缠身,老天爷都看不惯这嚣张的杀神,要早早将他收走!
端王合上密信,在书房中兴奋的走来走去。最后狠下心,执笔回信,同人细细商量计划。翌日,便又派了一群细作,打算混入金陵,打听裴珩还能活多久,如果可以,他不介意送裴珩一程。
那王八蛋若是死了,再无人护着那八岁的小傻子,皇位和西北军权,还不手到擒来。
*
谢岁在家中悠闲了三日,而后便被内侍登门拜访,请入了宫。
上次进宫还是三年前,他姑母寻他进宫说话逗闷子,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好为他择亲。
只是他没等来婚旨,先听到了废后的消息。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虽然破破烂烂了不少,甚至还有几个倒掉的墙没修,但依旧可见其庄严宏伟。
谢岁走了许久,等他到御书房时,小皇帝坐在主案上看着他,像是等了许久。
谢岁下跪,而后参拜。小皇帝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让他起来,桌案后能够听见哗啦啦翻阅的声音,许久后,一本折子丢到谢岁面前,小孩清脆的声音,迟钝而缓慢的响起:“奏折,可是,你批的?”
“回禀陛下,是。”谢岁将那折子捡过来,面无表情的摊开,是吏部的奏本,事关今年官员调动,谢岁列了几点全新的考评方案,和裴珩讨论后,见对方太忙,就自己写上去了。
“你乃,罪臣,怎可,私自查看,奏折。”小皇帝的声音磕磕绊绊,“你可知,这是,死罪?!”
“罪臣知罪,实乃怜惜夫君处理国事,日夜不眠,一时糊涂,妄议朝政,请陛下责罚。”谢岁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过了好半晌,他听见上头的小皇帝哼了一声,“看在,言之有理,的份上,责罚,不必了。”
“朕早年,听闻,谢家二郎,聪颖端方,博学多识。”小皇帝的声音打着颤,他绞尽脑汁夸了谢岁两句,而后认真道:“朕年幼,尚缺一位侍讲,明日起,你便来文德殿,候着罢。”
小皇帝扭过头去,“你是,罪臣,是朕开恩,崇政殿说书,再不可高了。”
谢岁垂眼,俯身,再叩首,“谢陛下恩典。”
小皇帝嗯了一声,这次让谢岁起来了。本该让人回去准备准备,他却坐在位置上动了动身,艰难强调道:“大丈夫,切不可,沉迷情爱。你与裴卿新婚燕尔,但也不可,荒废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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