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刚直人,往往说话都难听,更何况他还和自己老爹是政敌。
谢岁从前看到傅相的车马都是绕道走的。
像他们那种延续几百年的清贵世家,往往也是看不上谢家这种寒门出来的泥腿子。
父辈两看相厌,子辈自然也不融洽。
谢岁想起他之前将傅郁离抓起来当人质的事,估摸着傅相是过来找茬的。他看着紫袍文官一步步朝他靠近,想着待会儿若是被找茬,就丢了拐杖倒地不起,碰瓷嘛,谁不会呀!
然而傅相气势逼人,靠近后反而冲着谢岁露出了一个比较和煦的笑,不过笑容看着一点也不真诚,还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僵硬:“犬子回乡遇险,承蒙……贤侄相助,他如今身有重伤,行动不便,不能亲自上门致谢。拙荆有感贤侄义举,想请贤侄上门做客,不知你可有时间?”
谢岁:“………”
他被这接连的贤侄吓的腿脚发软,看着面前亦是不太自在的傅相,本想拒绝,眼角余光瞥见四周偷偷往这边看的一众同僚,忽然发现,借一个势是借,借两个势……好像也不难。
他总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遂摆出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小侄不敢居功,只是同样深陷敌营,我与傅兄又是同窗,眼见朋友蒙难,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不过既然傅大人诚心相邀,小辈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傅相:“………”他有些诧异的看着谢岁,闭上了嘴。
谢岁腆着脸笑着,走在傅相旁侧,自顾自说话,添油加醋,从傅郁离被丹宿抓捕,到自己和方翥救人,一张嘴颠倒黑白,真真假假,反正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成功将自己故意设计傅郁离的事情给糊弄过去。
傅相全程听着,听着谢岁嘴吧嗒吧嗒,从救傅郁离说到朝政上,他听着听着,忍不住开口点出错漏,谢岁像个求学若渴的学生,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砸过来,傅相:“………”
傅家隐藏在血脉中的强迫症发作,他认命的给人教学。
在一众朝臣眼里,两人从“不熟”到“相谈甚欢”,只用了短短一条宫道。旁侧的朝臣面面相觑,有些拿不住傅相这是什么意思。不应该联合起来对方裴珩吗?怎么还和裴珩老婆说起话来了?
直到两人并肩走出宫门,分道扬镳,一众朝臣们还是没搞懂傅相的意思。
但……管他的!那可是丞相!丞相必有深意!
其实并没有深意,至少傅相真的很烦话多的人,出宫后头也不回,急匆匆上了马车,回家喝茶解渴去了。
至于谢岁,他今日白嫖了一波教学,心情愉快。他站在宫门口又等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许太守出来,估摸着对方是被小皇帝留着了,便让小五驱车带他回家。
只是马车没有行驶多久,便让人给拦了下来。
谢岁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小五一个急刹车,他险些直接飞出去。撑住马车壁,想着他这一日日的,路途当真坎坷。
马车外,谢岁听见了刀刃出鞘的声音。不等他发问,车厢旁侧忽然被人重重一敲,随后就是少年人沧桑沙哑的声音,他说:“谢岁,你下来。”
仿佛某种开关,在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谢岁僵直了身体。
是了,他师父从西南回来,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儿子留在边疆。更何况,他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本来就不会甘愿在边域寂寂无名一辈子。
在小五打算找茬前,谢岁出口制止,随后抬手,半掀开竹帘。
日光灼热,晒的让人眼底发烫,车厢边,蓝袍的少年人直挺挺站着,身材修长,轮廓分明,兼具文人的娟秀和武人的沧桑。
对上谢岁的眼睛,他抿唇,眼眶发红,再度强调,“谢岁,你下来!”
小五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卷着马鞭有些愠怒,“你谁?知道自己拦的谁的马车吗?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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