匮乏的流星街,无异于一封待定的死亡通知函。
养母和利卓尔神父等人,总是下意识多纵容扶光一点、不想她太过紧张或难过,也多少有这方面的考量。
在扶光看不见的角度,库洛洛低下眼,原本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所以,当扶光感到眼球上的灼热逐渐褪去,示意他可以松开手的时候,库洛洛并没有听话。
“……如果姐姐现在,还是有些问题想不通的话,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思考了。”
“没关系的,这并不是什么很紧急的事情。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考虑。等下我就去和养母沟通,明天搬回原来的地方住。”
没有询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库洛洛的声音依旧轻快和缓,摘去了这段时日为此耗费的全部努力。
他只是忍不住低下头,在遮蔽了扶光视觉的同时,将额角轻轻抵在这个人的颈侧,像离巢前的小兽那样,难掩眷恋地厮磨了一下。
“我想要成为姐姐……成为你的‘家人’,而不是负担。”
少年情不自禁的小声呢喃,成了那颗倾倒天秤的最后砝码。
扶光忽然抬起手,圈住库洛洛的手腕,也将那些正随着心跳不安颤动的脉搏,统统纳于鼓掌之间。
医生教过她,心跳是不会说谎的。
“库洛洛,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扶光终于开了口。
没想到扶光会唐突问起这个,库洛洛思考了一会儿后,却将问题反抛回来:“那姐姐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这是我可以决定的事么。”
听到扶光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已经单方面否决的陈述口吻,库洛洛倒显得有些困惑了。
“所以,为什么姐姐会觉得……你不可以?”他甚至不解地歪了歪头。
多么理所当然的语气。
仿佛他早就默认将未来与扶光捆绑,把摆布自己人生权利,都当做了不值得特意提起的礼物,拱手奉上。
扶光沉默良久后,拽下了库洛洛遮住自己眼睛的手。
没有松开对方的手腕,她只是直视那对漆黑如夜的眼睛,淡淡道:“不许用这种方式取巧,库洛洛·鲁西鲁。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扶光很少会叫库洛洛的全名。
库洛洛终于露出了些许苦恼的神色。
“……老实说,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总觉得,好像还是很遥远的事情。而且除了看书,我暂时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
这并不是一道具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他学过的所有知识在此时,都派不上用场。
库洛洛只能一边观察扶光,一边逐字逐句地斟酌回答。
“刚才,也并不是在敷衍什么。只是我觉得,既然自己学东西好像还挺快的,那如果姐姐有哪方面需要帮助的话,我就可以朝着那个方向努力……我也想帮上大家的忙。”
“非要说的话,我应该是想成为那种,能和大家永远生活在一起、让大家都露出笑容的大人吧?”
不必受贫苦流离所扰,连疾病和阴霾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想到那样的画面,库洛洛忍不住弯起眉眼,柔软地笑了起来。
他珍视扶光、珍视同伴、珍视包容了这一切的流星街,所以也孩子气地,将这些都划做自己的宝藏。
以“守护”为名的贪婪。
——不是谎言。
松开了用于感知心跳的指尖,扶光后撤一步,看着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等她最后宣判的库洛洛。
扶光至今依然觉得,把这个孩子跟原著里那个“库洛洛·鲁西鲁”联系到一起,是个太荒诞的玩笑。
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至少,现在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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