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上那位含着笑轻叹了声:“三弟,你别捉弄人家。”
沈子衿将视线微微垂下,这位坐在轮椅上的翩翩君子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瑞王楚照玉。
他即便不良于行,只能困在狭窄的轮椅间,周身风度却半点不褪,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见到如此风采,几乎大部分人都会为他惋惜:若是当年不曾出事,如今二皇子又该何等出色?
当年之事,说是楚照玉在宫宴中醉酒,不清醒地游走到高台边,不慎摔落导致了残疾,楚照玉醒的时候,那晚跟着他的宫人和家仆都因为失职,被大发雷霆的皇帝给处理了。
只有楚照玉知道,自己没有醉酒,也并非不慎。
太子出意外后,后宫和皇子们都更加小心了,他们本就有所疑心,但是低估了皇帝心狠的程度。
楚照玉曾经也是个疏朗的人,如今在外面上看着虽然比以前更加温润和善,但实际上他已经染成了多思忧虑的毛病,每个双腿疼痛的夜晚,有多苦多恨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子衿知道的更多。
他知道大齐约定俗成觉得有残疾的皇子不能继位,但承安帝死后,坐上皇位的赢家就是楚照玉。
他凭一己之力整肃朝纲,是个好皇帝,但忧思太重,郁结于心,心理疾病让身体每况愈下,登基不过几年就驾崩,是白君行临危受命,兢兢业业辅佐继位的新帝,稳住了江山太平。
一副病残的驱壳里,住了个坚韧的灵魂。
沈子衿不敢多看他,因为他们还不熟,怕楚照玉多想,楚昭上前替了三皇子,亲自推着他二哥的轮椅往里面去。
又过一会儿,总算是到了开宴时间。
礼物成山成堆,但宾客只有三十来人,还不如后院楚昭给家将侍从们开的桌热闹,但来的人谁也没嫌冷清,纷纷举杯道贺。
沈子衿和楚昭站在一起,光这么看着,两人还挺般配,郎才郎貌,很是登对。
开宴时大家齐喝一杯,而后新人再挨个敬酒,也是风俗,沈子衿只是寻常地端着酒杯,但刚喝上就愣住。
沈子衿一口咽下,不由朝楚昭看去。
楚昭接到他视线,笑了笑,凑上去跟他说悄悄话:“白枭说你每日都需喝药,还是别沾酒了,何况今天不知道要喝多少杯呢。”
原来沈子衿刚刚咽下去的哪是什么酒,分明就是白水。
以前在职场,少不了应酬和聚餐,不管你乐不乐意都得去,还都得喝,沈子衿曾经喝到吐,真正意义上的吐,昏天黑地,一身狼狈,但洗把脸,还得继续做事继续活。
原来作为宴席的主角其实也可以不喝,从来是别人举着酒瓶往他杯里灌,没人把他的酒偷偷换成过水。
楚昭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给沈子衿再倒上一杯,里面的水甚至是温的。
应当是普普通通白水,但不知道王府的水是不是更金贵,沈子衿莫名从水里品出了别的滋味。
甘甜清冽……总之,很好喝。
沈子衿垂眸,低声说:“谢谢。”
“总感觉你今天谢我太多次了。”楚昭道,“我们合作共赢,也算朋友了,真别这么客气。”
沈子衿觉得心头被悄悄挠了一下,痒得他蜷了蜷手指,不太习惯,但确实轻飘飘又暖洋洋的。
他眨了眨眼,没说好或者不好,只踌躇地点了点头,弧度太小,要不是楚昭盯着他,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楚昭从他几个小动作中,微妙察觉到:沈世子看似好说话,能轻易与人交往,实际似乎不太容易跟人亲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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