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你怎能如此!”
“你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你这身血脉么!”
崔灏重伤未愈,说到激愤处,哇得吐出一口乌血,便倒在了地上。
李梧吓了一跳,情知不能让崔灏继续留在此处,忙和李崖一道,将人扶了出去。
杨清则站再牢外,问那两名御史:“可都记下了?”
二人忙答已经记下。
只是心中仍止不住惊骇。
一面惊骇于谢琅口中那所谓前世之事,一面惊骇于这位苏尚书,竟是罪臣陆允安之子,且忘恩负义如此,做了这么多恶事!
谢琅最后看了眼苏文卿,道:“我谢唯慎这一辈子都睚眦必报,但我不会亲自动手杀你,因为,我怕脏了手。”
——
武英殿,谈话还在继续。
韩莳芳:“我与黄纯,素无交集。”
卫瑾瑜一笑。
“表面看是如此,然而很多交易,不必放在明面上。黄纯能掌司礼监那么多年,与卫悯斗法丝毫不落下风,先生恐怕居功良多。”
“那回皇帝驾临国子监巡视,先生让我将匕首放在经筵堂里,利用刺杀一事构陷黄纯,表面是打压卫氏,剪除黄纯这个羽翼,而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箭双雕,帮先生除掉黄纯这个隐患。毕竟黄纯一死,这天下间,便再无人知道当年事。黄纯,也再不能拿此事威胁先生。”
韩莳芳饮了第二口茶。
“说得很好。”
“但你也说了,我进退两难,别无选择。人嘛,总是趋利避害的。你不也如此么,瑾瑜,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神兵利器,你应该最理解我。”
卫瑾瑜:“表面看是如此。”
“然而先生当真毫无选择么?”
“先生内心最敬佩仰慕之人,便是陆允安,如果当日去西京之后,先生告知陆允安真相,之后一切惨剧,未必不可消弭。”
“先生没有告诉陆允安,并非因为先生不再敬重仰慕他,而是因为先生看到了机会,看到了摆脱凤阁行走这个身份,摆脱韩氏庶子出身的禁锢,一个绝佳的往上爬的机会。先生知道,一旦陆允安出事,我父亲必然会遭受牵连,凤阁之中,至少能空出两个职位,供先生选择。”
“而陆案之后,先生也果然在黄纯的举荐下坐上了次辅之位,与卫悯平起平坐,成了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副其实的柄国重臣。”
“先生得知陆允安唯一血脉被崔灏所救,于是不远千里,赶赴宁州,收苏文卿为亲传弟子。先生崇敬陆允安,所以爱屋及乌,静心栽培这位陆氏后人,助他在寒门学子中声名远播,让他享受到当年陆允安曾经享受的一切赞誉。先生恨极了我父亲,恨极了世家大族里的嫡庶之别,先生觉得,我父亲拥有的一切成就与光环,都是因卫氏三郎这个身份,所以要让我失去一切,让我受尽践踏凌辱,让我尝一尝,失去家族庇佑,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我以前总渴望有朝一日能得先生青眼,拜入韩氏门下,我总在反思,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才让先生看不上,后来,我终于明白,并未我哪里做的不好,而是我做的再好,都永远不可能成为韩氏子弟。因为在先生眼里,我根本不配。”
少年说这话时,声音已十分平静,甚至带了一分自嘲。
仿佛淡漠叙述旁人事。
韩莳芳沉默坐着,没说什么。
片刻后,道:“我好歹也曾是你的先生,你打算杀我,还是剐我?”
卫瑾瑜:“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剐你,我会将你的罪行公诸天下,让律法公平公正地处置你。”
“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
伴着这句话,少年落下手中最后一颗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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