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大德勒您才做了还没穿呢。”小刘看了眼陈社长现在穿着的中山装秋外套,袖口、肘部都缝了两层补丁了,好不容易弄一件新秋装,“林兽医的哥哥是军队的,秋装肯定不会少,最多就是夏天过来的,没把衣裳带在身上而已。要是怕林大哥冷着,我给他带一件旧毯子呗,洗得干干净净的,也挺好挺暖和。”
林大哥未必缺秋装,陈社长可缺得很啊。
“先给林兽医的哥哥拿去吧,我这件还能穿,也穿舒服、穿习惯了。”陈社长没有抬头,仍捏着阿木古楞画的解剖图专注观察牛的内脏位置和特性信息,“好衣裳让林兽医哥哥拿回去,不是为了给他这件衣服,而是让他穿回首都,让他父母家长看到,咱们生产队不缺穿的吃的。公社对林兽医很重视,会好好照顾林兽医。林兽医父母放心,林兽医在这边呆得也安心。”
“知道了,社长。”小刘这才将2块钱揣好,抬头笑着道:“我娘最近新做了不少奶干,我也给林大哥装点。”
陈社长抬头笑着望了小刘一眼,继续看第七生产队的工作汇报表单,没再多说什么。
…
在第七生产队被所有早起的社员送别,林雪松没有吵醒妹妹,躺在孟天霞的拖拉机里,半梦半醒地破开晨雾,作别了妹妹和她的生产队。
林雪松在海拉尔站上车时,虽然妹妹住得太远不能来送,呼色赫公社的社长秘书却带着几名社员来亲自送站。
他们一直将他送上火车,小刘拎着两大兜子吃的喝的东西放在车座上面的货架上,叮嘱林大哥记得吃。
最后又专门抖出陈社长那件全新的薄羊皮德勒,请林大哥路上注意保暖。
“谢谢同志。”林雪松抱住小刘递过来的羊皮德勒,感受到四周人的目光,面上有些赧然。
小刘见林雪松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多看几眼手里的羊皮德勒,砸吧了下嘴,挠挠头道:“好皮子,你在火车上披着,回头到了首都也多穿穿。透气,天热了穿也不闷。包暖,春秋和初冬都能穿。连毛的皮子都可好了,多穿穿啊。”
“这——”林雪松拎起羊皮德勒,隐约觉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拒绝这件。
小刘却将羊皮德勒接过来,抖开了便给林雪松披上,然后笑着点头:“好看,好看,多穿穿啊,多穿穿。”
火车启动前,小刘跟火车售货员买了一小袋瓜子,给林大哥的水壶蓄满了热水,又从后腰处抽出两沓今天的报纸放在瓜子边上,“无聊就看看风景,看看报纸。”
确定林雪松坐在火车上有吃有喝、不会冻到、不会无聊,这才再次与林雪松握手道别,并欢迎他随时再来作客。
林雪松被照顾得像第一次坐火车的孩子般,朝坐在对面一直好奇望自己的陌生人点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
车窗外再次传来小刘和一起来送别的几位牧民社员的呼喊声,他探头望过去,见对方全朝自己伸出右手,忙探身也将右手伸出车窗,与站台上的牧民们相握。
“林同志,请转告长辈,我们一定好好照顾林兽医,让他们放心。”牧民粗糙的手握住林雪松的手,仰起头挤出满脸褶皱,笑容很大。
“好的。”林雪松用力回握,笑着点头,“我会的。”
“也转告长辈们,林兽医把我们照顾得也挺好。”小刘跟在后面,笑着接话。
“好的。”林雪松又去握其他伸过来的手,语气里充盈着感动。
他真没想到陈社长会亲自派人打听了他坐的火车,专门让乡亲们赶来送别,还带了那么多东西。
“呜——呜呜——”火车头朝天嚎叫,吐出烟雾腾腾。
火车要开了,牧民们终于收回手,却仍摇摆着手臂反复说“再见”“再见啊”“下次再来~”。
林雪松伏在窗框上,直到火车况且况且地驶离,渐渐看不清送别之人的脸,才坐正回座椅。
火车绕过连绵大山,驶向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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