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少了谁的伙食,也不能少糖豆的!”奥都甩着马鞭朝她致意,终于在一片咩咩声中渐行渐远。
糖豆不仅好久没见林雪君,连它的狼大哥、巴雅尔大姐、两只鹅友也是一样的久别重逢。它本就生性活泼,一进院子来简直忙不过来。甩着大尾巴兴奋得一会儿扑舔林雪君,一会儿去拱撞沃勒,一会儿又嗷嗷叫着扑抱准备出门上山的巴雅尔,转脸又去追逐院内散步的大鹅——总结交际狗的主场就这四个字:鸡飞狗跳。
只有小小狼跟着糖豆瞎疯,其他动物都被折腾得看见它过来转脸就跑,林雪君笑得不行,按着糖豆的后脖颈将它带回屋,喂了些吃的喝的,拽着爪子梳了会儿毛,它才渐渐平静下来。
可即便安静了,也还是不时仰头想舔她,那双圆溜溜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把人一望,谁都受不了,非得俯低身体抱抱它不可。
真是撒娇怪,怎么这么会讨人喜欢呢。
糖豆一回来,整日在外面跟着驻地其他狗瞎跑的小小狼都知道回家了,兔子一样围着糖豆转,一直等林雪君给糖豆梳了一轮毛,糖豆这才顾上舔舔小小狼。
林雪君瞧着小小狼一被糖豆舔就倒地翻肚皮的样子,忍俊不禁,这是错把糖豆当亲爹了吧?
雪停之后,不止糖豆随着羊群和牧羊人回了家,风吹断的电话线终于被修好,去场部给游牧的牧民们买棉花的马车也安全返航了。
马车路过朝向知青小院的岔路口时,包小丽双掌圈成个喇叭,朝着院子一通大喊。
林雪君拎着个空筐颠颠跑出来,装了满满一筐的信件包裹和包小丽帮忙买来的三条新手巾等物资。
“冻死了,路上轱辘都掉了一个,我们下马车安装了好半天。”包小丽一边在马车板上给林雪君找她们的东西,一边分享路上遇到的惊险。
在雪原上赶路,马车已经比拖拉机安全多了,结果也还是跑得心惊肉跳的。
“谢谢啊,快去卸了货回家暖暖吧。”林雪君冻得直缩脖子,简单道了谢便挎着筐转身往回跑。
一回屋里,林雪君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信件挑出来。撸两把糖豆和沃勒的脑袋,用脚拨开狗蹦子一样挡路的小小狼,她将自己的包裹信件摆在桌上,从包裹开始拆。
爸爸妈妈给她邮寄了一盒吃的,他们能买到的所有放得住、可以邮寄的食物都往她这里送,生怕她吃不饱。
【……你爷爷为了拉一条胡同的邻居去他院里看你上电视,专门买了两大盒零食,连白老先生家孙子都给馋住了,当天晚上真的坐了满满一院子。他不止要在电视上看他的小孙女,还要看一群人怎么羡慕、怎么夸你。
若让我说,把边住着的李老太太根本不嫉妒,她的外孙女在厂里做标兵,她自己心里也满足得很。可为了满足你爷爷这个老头儿的虚荣心,李老太太愣是做出十分羡慕的情状,哄你爷爷开心。我小时候他总教育我不能骄傲,要谦虚,要藏拙更要藏起自己的虚荣心和得意,中国人讲究财不露白,这些话他教训起我张嘴就来,到他自己却忽然做不到了。老人上了岁数,大抵都变回孩子,我将来或许也是如此。虽然现今我向你抱怨他,倒希望将来你不要如此抱怨我。
其实我提笔给你写信时,手指和钢笔好像都有自己的意识,落笔就想劝劝你不要骄傲。人一旦为人父母,大概就学会了这些劝诫人的词句,可能是融入骨血里的本能,就像羊要吃草、猫要吃老鼠一样,父母就要教育和教训儿女,这真是没人逃得掉的行为法则。幸亏我收笔及时,足够快地意识到,其实不是想劝诫你莫骄傲,更应劝诫自己不骄傲。看到你在电视机里,站在舞台上,我实是骄傲了。
你母亲说我整晚红光满面,倒没有说错,的确如此。我悄悄照镜子时,也看到这样的自己。同事都说你父亲冷静自持,实是没看到这天晚上的我。哪与“冷静”“自持”有半分关系,我实是高兴极了,整个人都飘飘然了。但我也不觉羞惭,试问这世上哪位做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孩子荣光加身,能不飘飘然呢?
人之常情罢了,既是人之常情,也就无需羞惭,大可坦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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