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注视猎物的一双眼。
秦一隅的眼神突然变了。
南乙不明白。
这双暴怒的手不知为何,忽然间就泄了力。就在这一刹那,秦一隅方才的愤懑、痛苦和挣扎似乎都消失了,眼里锋利的情绪如同被洪水吞没,化作一种令他读不懂的震惊。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这样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少有地直视他的眼。
秦一隅眼里的光点急促晃动,瞳孔里映照着他追寻过的幻影。
落雷后,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双眼烧得通红。
我才是……找了你很久吧。
再次劈下的白色闪电撕开最后的迟疑。
这一刻,秦一隅自认为凝固的血液几近沸腾。不听使唤的大脑又擅自出现幻觉。音乐节鼎沸的欢呼、尖叫,排山倒海的热浪,电吉他的嗡鸣,像阿那亚的海一样,肆无忌惮地倒灌入脑中。
他回到了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至高点。无数人爱他,而舞台上的自己却被一双眼所捕获。
就是这双眼。
透过它,秦一隅清楚地看见了被他抛弃和遗忘的、那个骄傲的自己。
再也无法逃避。
第5章 正中靶心
雨肆虐般拍打窗玻璃,房间内却维持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南乙不清楚缘由,只知道秦一隅仍在盯着他,全神贯注地,深入地,好像要连骨头都盯穿、看透。这开始令他不适。
他非常厌恶被人盯着眼睛。
因为与众不同的浅色虹膜,南乙从小就异常瞩目,但这特征其实是不健康的表现。
五岁时,第一次被发现视物不清,他被父母带去看病,一看就是好多年,但始终都只能缓解症状,并没有好的治疗方案。
或许是因为生在一个极幸福的家庭,儿时的他对此并不太在意,也逐渐接受了大家的猎奇心,只是喜欢把额发留长,上课时戴上眼镜,习惯在交流时不看对方眼睛。
直到七岁那年,他上二年级,那其实是相当平凡的一天,外婆来接他放学,带他去复诊。等拿到检查单时,已经很晚,结束后他们没有直接回家。
外婆疼他,知道他看病后想吃甜食,所以牵着他的手带他买了许多,蛋糕、填着奶油的面包,还有浇上亮晶晶果酱的布丁。
但这些南乙都没有尝到,它们最终都泡在了血泊里。
车祸发生后的好几分钟里,他也浸在腥甜的错愕中,直到第一个路人出现。
身为孩子,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错,明明和外婆走在斑马线上,像从小被教导的那样。一秒一秒,他数着红灯的倒计时,在转绿的那一刻快乐地扬起被牵着的手。
“外婆,可以过马路了!”
一瞬间,全部都变了形。刺耳的撞击,噩梦般恐怖的画面,逃逸的车。
他伫立着,血溅了满脸,似乎也进了眼睛里,很酸很痛,一切都非常模糊,好像被一张白色塑料薄膜罩住,无法喘息。
当路边有人发出惊叫,薄膜才破开,压抑的诧异、痛苦、无助通通流出来,小小的他跪倒在地,慌乱地捂着外婆的嘴,试图捂住外涌的鲜血。
外婆没能开口,只是用最后的力气,抬手摸了南乙流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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