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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电话,带着他匆匆赶到医院。在急诊病房里,父亲躺在床上,血从他的耳朵往外淌,染湿了床单和围巾。

站在门外的他,靠一些只言片语拼凑出答案——被殴打、擦伤、骨折,比起这些,最严重的是突发性耳聋,需要立刻做人工耳蜗移植手术。

那一刻,南乙想起前几天语文课上的命题作文——我的父亲。他一向不擅长写作,但那篇偏偏得了高分。老师让他当众朗读,他别扭地快速读完坐下,同桌投来羡慕的目光。

“原来你爸爸是同声传译啊,好厉害!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开会的时候给外国人翻译,特酷!”

走廊的消毒水味刺激着他的鼻腔,酸涩难忍。

求医这事一直是这个家庭的一个坎,从没顺利过。

术后,父亲感染了严重的并发症,植入失败,而自体耳蜗也完全被破坏,彻底耳聋,几次补救、治疗,仍旧无可挽回。

他偶尔还会去看之前父亲参会的工作视频。那时的他身着正装,专业、自信,和如今在小面馆里沉默煮面的中年人判若两人。

北京,港城,北京,7岁,14岁,18岁。在城市与城市的周转间,时间和时间的覆写下,这个家庭被磋磨到只剩一根尖刺,孤独地闪着寒光。

“别这么大压力,反正咱们现在也挺好的。”

徐盈的话将思绪拉回现实。

[是啊,就随便试试吧。]

他笑了,点头说好。

只有在父母面前,他才会从尖刺变回小孩。

想到南乙就要去比赛,徐盈忍不住嘱咐:“去了那边多交点朋友,都是玩音乐的孩子,应该也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吧。名次不重要,凡事尽兴最重要。”

说完她停下来,笑眼盈盈,抚摸着南乙的手臂,“反正在爸爸妈妈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孩子。”

南乙没说话,抱了抱母亲,父亲站在一旁背着手微笑,他并没能听见母子二人的谈话,但也读懂一些唇语,因此也打了一句手语。

[不求第一,开心就好。]

这本就是他名字的来由。

听母亲说,生他之前,爸妈就已经准备了好几页纸的名字,可挑来挑去反而选不出来。

生产完,外婆在医院里陪着妈妈,同住一个病房的产妇也刚生完孩子,公婆操心鸡娃,说是已经在海淀黄庄挑了个厉害的早教月嫂,从小培养孩子双语。

“要争当人中龙凤,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外婆听完,说要下去遛弯,回来时捏了张纸,上面写了俩字,说是在楼下想好的名字。

“南乙?”

外婆是语文老师,字写得漂亮,说话也有条理:“你记得小时候,最喜欢让我给你读什么书吗?”

“水浒,我最喜欢燕青了。”

外婆笑了,“是啊,燕青经常自称‘小乙’,这是古代年轻男性排第一的俗称。这个宝宝也是你们俩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一个小乙。甲乙丙丁,乙字本身又指代第二。所以啊,到底是第一还是第二,一点也不重要,咱家孩子不用拔尖儿,想做什么做什么,幸福就好。”

幸福。

他越是幸福,就越是痛苦,越是被爱,越会失去。

有时候,他会抽离出第三视角,审视自己内心的阴暗、冷漠和睚眦必报,想弄明白这些到底是随了谁。

或许并非源于基因。

换做任何人,在获得了那么多珍贵的爱之后,又一一失去,都很难不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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