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额乐的背影,不禁想:苏和额乐这么善良,那他的母亲也一定是。
第二天,周安吉跟着苏和额乐骑马去了他母亲的家里。
这里的平房连成片,低矮的铁栅栏围着一簇一簇白花花的羊群,敖都的速度还没降下来,周安吉的嗅觉就率先被一阵一阵的羊腥味铺满。
这片居民区比起他和阿乐居住的野草原,更具有蒙古族特色的实感。
过往的一路上,周安吉都可以瞧见提着水桶在自己家门外洗马的蒙古族少年、挤牛奶的阿嬷头上缠着彩色绸带。
还有些挥着耙子晾晒干草的大叔,好像他们的一生也像地里长出来的野草,坚韧又顽强,就算一辈子都被暴露在内蒙古草原的天光之下,也只是让岁月的痕迹攀爬上了他们的眼角,却不会磨灭他们的性情与意志。
被拴在门外的棕马相互之间打着响鼻,还有时不时几句他听不懂的蒙语钻进耳朵。
被草原人民过惯了的生活,在周安吉这里成了一抹明亮又富足的生活色彩,正在一点一点地,用极慢的速度把他的黑白人生填满。
周安吉爱这里的生活气息,但不代表他就不喜欢苏和额乐的家——
孤零零地一座屹立在广袤大地上。
有时候周安吉觉得,阿乐的蒙古包孤独得像是一颗迷了路的星子。
有时候又觉得,它一定是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颗,因为在那种黑云攒动的夜晚,只有最亮的星子才能够拨开云雾,露出亮闪闪的一角光芒。
苏和额乐告诉周安吉,在这一片儿居住的人,大家多多少少都带点儿亲戚关系,邻里之间偶尔还能帮衬一下,所以他额吉在这里住了几十年。
周安吉被阿乐扶着下马时,本想顺势问问,他的额吉去帮忙做奶豆腐了,那他的父亲呢?也去帮忙筹备了吗?
不过还没等他问出口,苏和额乐就利落地牵着敖都往房子背后的马厩走,顺道和周围的几个人用蒙语打了声招呼。
周安吉乖乖地站在门口等他,顺着苏和额乐走远的背影,他看见不远处一个正在挤牛奶的阿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忽然抬起头向自己望过来,然后眯着笑眼和阿乐说话。
阿乐伸手朝他的方向指了指,也跟着回了句他听不懂的话,两人便相视笑了起来。
等苏和额乐走回来,周安吉就迫不及待地问:“刚刚那个奶奶跟你说了什么呀?”
苏和额乐开门领着他进了屋:“她问我从哪里拐了个汉人小孩回来,还让我对你好点儿。”
“哦。”周安吉愣愣地道,“你在你们这一片儿的风评这么不好吗?听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
屋内的景象和很多北方民居都大同小异,并没有超出周安吉的想象。
房间整洁,只不过这里比起阿乐的蒙古包稍稍显得老旧一些,一桌一碗都带有经年历月的年代感。
苏和额乐等他进屋,随后放下门帘,径直走向了床边的一个木色衣柜,打开后侧开身体,面向周安吉:“喜欢哪一套?自己挑吧。”
周安吉跟过去,在看见一大柜子色彩鲜艳的蒙古袍之前,就闻到了熟悉的皂香。
周安吉这时可以百分百地确定,嗅觉一定是记忆存在的形式之一,因为这和他那天窝在阿乐肩头上哭时闻到的,是同一个味道。
不同色彩的蒙古袍被搭配上相称的腰带,整整齐齐地被挂在柜子里,不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它们的主人,以及主人的母亲有多么爱惜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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