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正好,郁兆伟的车刚洗完,而且周围没人,许远溜进厂里,把塑料袋摊开在货车驾驶座上,小心翼翼把火炮插在屎上,点燃引线。
许远舍不得跑太远,他就猫在修理厂门口的墙根下,没一会儿他听见“砰”的一声响,比平时的火炮响声沉闷些,那是因为炸屎堆儿里了,伴随着大便满天星。
听完这一声,许远心满意足地跑了。
炸个屎尿粪是许远的基操。他们乡下家家户户都是旱厕,猪圈连着茅坑,茅坑底下连着一个蓄粪池,许远看谁不顺眼就趁着他蹲坑的时候,绕到旱厕背后往蓄粪池里扔火炮,炸人一腚发酵的粪汤,在别人日妈道娘的乱骂中扬长而去。有时候还炸人家猪圈,吓得猪们嘶声悲鸣,惶惶不可终日长不上膘。
他奶奶把家里的钱看得很紧,许远连毛票都偷不到一张,火炮都是捡来的。农村里有红白喜事,或者清明初一上坟,都要放“大地红”,很大一卷的鞭炮,串着上百个独立的火炮,120响的有120个,一千响的有一千个,三万响的有三万腩个。火线从头烧到尾,总有许多没点到的漏网之鱼,许远爱跟在婚丧嫁娶的队伍后面,或者潜伏在坟头捡拾没炸过的火炮,捡上两小时,火炮能装满两个衣兜加两个裤兜。这种火炮往往引线很短、威力很大,一点上就炸,或者莫名其妙炸、莫名其妙不炸。许远手上好几块烧伤的疤都是这么来的。
为报郁风说他吃屎的仇,许远其实很想像以前一样,炸他个满腚芬芳,可惜这条街上好像没有旱厕,他只好对他爸的车下手。这个仇报得拐了个弯儿,实在是有些壮志未酬。
许远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溜达,从街头溜达到街尾,在省道边看呼啸而过的汽车,他看汽车的车牌号,有川A有川Z还有川W,他知道成都是川A,至于川Z和川W是哪里的就不知道了。被警察带去警局了解情况,是他第一次坐小汽车,以前跟奶奶来过几次镇上,是坐客车来的,他每次都抢着坐窗边,可以清晰而直观地感觉到自己在“渐行渐远”。车子在行进的时候,风猛烈地灌进口鼻,像大团大团的“自由”灌进脑袋和肚子,又让人窒息又让人爽快。
坐小汽车那天他一左一右各坐着一个警察,他问警察能不能换个座位,他想坐窗边,警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许远重复了一遍:我想坐窗边。一个警察说:不行。开车那个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麻木啊,可怕啊。旁边的警察拍了下他的胳膊说:过去都没关系,以后要认真读书学道理。过了很久,突然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他也没有选择。
不知怎么,这一段对话深深烙在了许远心里,他想到就会觉得鼻子发酸。
一边看省道上的车,一直看到天黑,看了一鼻子灰。夜市也陆续出摊,烤羊肉串、拌土豆花、油炸串串的香味漂浮起来,他觉得肚子饿了,扯了扯黑色毛线帽,从街尾溜达回去。
走到茶馆附近,他被郁风拦下。茶馆里几个青少年闻风而出,站在郁风身后看热闹。许远往后退了两步,新衣服才上身两天,他不想再捱一脚。
“你干的?”郁风表情绷得很紧,不像上次踹他一脚时看着那么懒散。
“什么?”许远装莽。
“敢做不敢当?门岗看见你了。”
围观的人发出流里流气的怪叫声:“哦哦哦哦哦哦哦,就是这龟儿子干的?”有人开始撸袖管,缓缓绕到许远后面。
许远撒腿就想朝江边跑,没跑几步就被人一脚踹在背心上,跌了个狗吃屎。
几个青少年围上来一脚一脚踩他的背、腿、头。许远感觉被人在身上练高抬腿似的,他试图爬起来,但每次爬到一半就又被打趴下,膝盖都快在水泥地上砸碎了。许远挣扎着脱掉外套,又把里面的卫衣、秋衣脱下,裹成一个球抱在怀里,跪着、埋下头、弓起赤裸的背,对方人多,许远决定放弃抵抗,等他们随便打打,打完走人。
他的背弯成一座洁白的拱桥,凸出的一个个脊椎骨像桥上的台阶。光看这背,是不讨人嫌的,谁知道能干出这么恶心的事儿。
“艹,居然不还手,贱货!”
群殴一个不还手不吭声的人显得动手的人很没有“江湖规矩”,没劲,那几个人没打几下就停了手,改为侮辱式的推搡和怪叫。
郁风冷眼看着背对着自己跪成个虾米的人,不懂他脱衣服是几个意思,他这造型再戴副枷就能上午门候斩了。如果手里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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