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谷主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娃。”
他眼中略有深意:“唯愿你下月还能好好待在这里,至于此事,你自己和裴贤侄解释吧。”
湛云葳神色平静,并没有他以为的仓皇。
就算她不说话,眼中的嘲讽之色也很明显——你这样品性的人,也配做医修?
明谷主心中薄怒,拂袖离开。
风吹着弈树沙沙作响,湛云葳走进房间去探望时,裴玉京刚打坐完毕。
他抬眸看她,玉冠墨发,剑修的气质干净无暇,神色并无半分异样:“泱泱。”
湛云葳在他身侧坐下,低声问:“裴师兄,你伤势可还好?”
“无碍,我很快就能恢复。”裴玉京顿了顿,道,“过几日我就陪你去找长玡山主,你别担心。”
两人面对面,湛云葳有些恍惚,依稀又记起了初见的模样。
如今的场景和当初何其相似。
那时候裴玉京修炼的便是无情剑,偏偏这样一个人,周身冰雪,眼中却含着融融暖意。
彼时少年剑修笑望身前的少女,明知她年岁小不识得无情剑,却泰然自若答谢她的救命之恩。
而今也是,若非方才明谷主有意呛声,她或许以为裴玉京什么都不知道。
若她还是前世的湛云葳,不管再难,都会朝着裴玉京走过去,兴许也会将错就错,不去拆穿。但如今,她必须与裴玉京说清楚。
“裴师兄,我有话和你说。”
裴玉京注视着她,突然道:“别说,我不想听。”
他扶着她的肩膀,苍白笑了笑。
“你要说什么呢,若是王朝赐婚,那我告诉你,我不认,仙门也没人会认。若是灵丹上的道侣印,也不是没有法解,找一枚命缘丹化去即可。”
他顿了顿:“我了解你,就算他待你再好,可你不会心悦一个囚禁你、给不了你自由,与你大义相悖之人。困灵镯在一日,你反而不会留在他身边。”
裴玉京冷笑:“至于意缠绵?”
他说:“我知晓以后,确实恨不得杀了越之恒。可若要我以此放弃,我只觉可笑。就算发生了什么,那又如何,你若愿意,我们现在也可以……”
湛云葳不敢相信这是裴玉京能说出来的话,她像从没认识他一样打量他,眼见越听越古怪,她不得不羞恼打断他:“裴玉京!”
她咬牙道:“我不是要说这个。”
裴玉京沉默一瞬,望着她:“好,那你说。”
“……”湛云葳整顿了一下心情,“我想要退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与王朝无关,与越之恒无关,只是我自己的心意而已。”
“你怪我来迟?”裴玉京眸色苍凉,“可是泱泱,你可以惩罚我,可以气恼,唯独不要说这样的话,这对我不公平。”
她听出他话中的涩意,心里也不好受。
一念错,百憾生。
可她已经试过一次,早已心死。裴玉京是能割舍对她有意见的蓬莱,还是令她委屈万分的裴夫人?
困住她,让她不对任何人动心的,岂止是王朝一个困灵镯,也是裴玉京割舍不下的一切。
“裴玉京,”湛云葳没再叫他师兄,认真说,“你有你的道,我亦有我想追寻的。天下御灵师的归所,大多都是灵修的后宅,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的心境早已不复少时懵懂、在月下等着那身负巨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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