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饲养她镇压着的那些东西的日子,曲揽月知道,恐怕没好事。
“这次要去哪里?”
越之恒说:“渡厄城,百杀菉现世了。”
曲揽月骤然抬眸。
她眼中染上凝重的冷意,袖中拳头握紧。
二十六年前,边境结界的镇守兵将,死伤无数,大多姓曲。
那年结界破碎,第一批被邪气袭击侵染的,几乎都是镇守边境的灵修士兵。
她父亲死守边境,护卫着王朝和百姓,不让邪祟迈过去一步,最后亦邪气入体。母亲收到家书,知道陛下不可能同意指派王朝的御灵师去边境,于是自发带了家族中的御灵师、同其他善良的御灵师一起去救人。
曲揽月记得那一日也像今日这样冷。
她才七岁,抱着刚出生最小的弟弟,希望母亲能把父亲和叔叔伯伯平安带回来,接连等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噩耗。
起初是勇敢救人的御灵师们,大半被抓入渡厄城,少数被邪祟残忍杀害,她的母亲便死在这场战役中。
灵帝下令所有城门关闭,设立法阵,入邪者不得入。最后大半将士被困在城外,她父亲忍痛在士兵们变异前,关押了所有注定无法得到救治的将士。
异变前一刻,曲将军含泪点火,大火带走了将士们的性命。
第二年春,仙门有志之士去救御灵师。八岁的曲揽月站在城楼,盼星盼月希望父亲归来。
一月后,曲将军自戕在边境。
说来可笑,一名战功赫赫,深受百姓爱戴的将军,没有战死沙场,却死于一颗慈父之心,死在传闻中的百杀菉上。
泓元道君带着百杀菉消失前,曲将军是世上最后一个见到百杀菉的人。
多年后,曲揽月才明白父亲为何这样做。
只有死在结界下后,保留残魂记忆交付王朝,灵帝才不会怀疑他勾结仙门,私藏百杀菉,意图弑君。
他成功了,曲揽月和曲逐星活了下来。
老管家牵着她的手:“以后小姐就是家主了,王朝就是一只吃人的猛兽,小姐要快一点长大。”
她望着城楼外的百姓,城中纸醉金迷的权贵,擦干脸上的泪。
曲家败落得很快,曲揽月日日苦修阵法,却只敢藏拙。
关于曲家有秘宝的传闻,经久不散,曲揽月拒绝了承袭灵帝给父亲追封的爵位,带着弟弟四处避祸。
最后连远亲也开始垂涎那传闻中生杀予夺的至宝。被人追杀到汾河郡那年,也是她最狼狈的时候。
越老爷子救了她,叹息着拍拍她的肩。
那亦是曲揽月第一次见到越之恒,十六岁的少年跟在老人身后,像一柄锐利没有感情的利剑。
所过之处,追杀她的人尽数倒下。
越老爷子望着那少年,对曲揽月说:“女娃娃,老夫知道你恨什么,你等等他成长起来,一起碾碎这份残忍不仁。”
曲揽月记得自己那时候问:“你保证能成功?”
越老爷子笑着摇头:“保证不了,甚至连你们的命,兴许都会搭上去。灵域动荡,世间邪祟横行,将士埋骨,忠良可叹。然而有的事,总得有人去做,就算最后会失败。”
而今,多年过去,曲揽月终于再一次听到百杀菉的消息。
就是这样一个东西,混杂着灵帝的残暴和猜疑,葬送了她父亲的性命。
越之恒却不等她消化仇恨,将灵帝快要十二重灵脉之事告知于她,冷冰冰道:“抽个时间,杀了你弟弟罢,你若下不了手,那便我来。”
他将弑亲说得像吃饭喝水一般平静,曲揽月连感怀过去的难受都散去了,抽了抽嘴角:“非得如此?”
越之恒说:“随你,你动手收其残魂,越家的长生菉还能保他一命。”
他踩在雪上:“若我们败了,曲逐星落在灵帝手中,做个凡人的机会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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