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夜里偷偷站在门外,听他妈给双胞胎弟弟讲三只小猪的故事。
裴溪洄一想到这里,心脏就像被人拿砂纸生生磨掉了一层肉。
既心酸接下来不能见面的一个礼拜,又痛恨过去的自己迟钝得像木头。
这么多年哥哥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迹可循,是把他当做小时候的自己来养的——
他没有学上,就想办法让弟弟上学;他在家里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就每次搬家都给弟弟留一个专属小沙发;他没有故事听,就一遍又一遍地给弟弟讲那个曾经梦寐以求听妈妈讲给他的故事。
可裴溪洄却只知道接受,很少回馈。
“哥不用想了,我不回去睡了。”他像是一瞬间原谅了所有事,突然什么要求都不想提了,只想张开手臂抱抱哥哥。
可他还没动,就看到靳寒的鞋尖走到自己面前,紧接着下巴就被抬了起来。
他被迫仰起头,拿湿红的眼睛看靳寒。
“我出差的时候枫岛没有雨天。”
“……知道了。”裴溪洄点点头,以为他在说接下来的一周都不会下雨。
靳寒却蹙起眉,脸上闪过几分无奈。
“我的意思是,我从来不会在雨天出差,不管多重要的工作我都会推掉,从三年前你出车祸开始,我没让你自己捱过一个雨天。”
就连离婚那晚,他出差的城市暴雪封城,他都要开两天一夜的车从高速上一点点蹭回来。
一个原因是那天是弟弟生日,再一个就是那天很冷,他怕弟弟腿疼找不到自己会哭。
裴溪洄僵在原地,眼红,脸也红,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直到湿红眼圈蓄满的那一刻,两行泪如同两串延迟的雨滴,滑过他潮湿的脸颊。
原来没有哥哥的枫岛是没有雨天的。
又或许该说,只是那些雨没有落地,全都困在离婚那晚哥哥流泪的眼睛里。
心脏从深处缓缓开裂,他的胸腔快被悔恨和愧疚填满。
他垂着脑袋:“对不起,哥,我一直没发现……”
很多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发现。
司机到了,朝他们按了两下喇叭。
靳寒抹掉裴溪洄的泪,从他身边经过时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裴溪洄哭了很久都没缓过来,不是嚎啕大哭,就是安安静静地落泪,一点响都没有。
哭完他抬起手放到头上,轻轻揉了一把,然后骑车赶往后海。
-
码头有人闹事,他赶到时靳寒已经解决了,正和工人一起收拾。
裴溪洄悄悄过去,在外围帮忙,没有出现在哥哥面前。
这一忙就忙到傍晚。
靳寒给码头负责人开完会,走出港口时已经晚上十点,他就着月色回家。
从码头到别墅的这条不长不短的小路,他和裴溪洄从小走到大。
儿时的夏天,即便是夜晚都很亮。
月光铺洒在这条永远潮湿的石板路上,他在后面慢慢走,弟弟在前面颠颠儿跑,跑出一小段再折返回来牵牵他的手,没一分钟又跑出去,追那群会发火的小虫。
那时靳寒觉得他们俩像放风筝。
风筝不是他弟,而是他。
他是被放逐到天上的破败不堪的一块布,他的生命全部维系在那根岌岌可危的线上。只要弟弟始终坚定地攥着那根线,那不管他被风雨吹到哪片天空,都有可以落地的锚点。
那根线一年前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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