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气坐在椅子上,一只枯槁的手压在了他的脑袋上,“霄霄啊,咋这么着急?出啥事了?”
江霄下意识地说:“没事。”
江学林看着他不说话,只一下一下地捋着他满头卷毛,沙哑苍老的声音却异常让人安心,“霄霄,不管遇到啥事都不能急,这么大了得学会定下心来。”
江霄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沉沉吐了口气,纷繁杂乱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不能急。
现在是二十年前,爷爷没有去世,老爸没有破产跳楼,付清舟也还没有出车祸。
一切都还来得及。
——
付清舟一推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还夹杂着发臭的腥味,紧接着一个酒瓶子就哐啷砸在了他的脚边,男人醉醺醺地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狗杂种你还敢回来!”
角落里传来了虚弱的呜咽声。
付清舟踢开旁边的碎玻璃碴,不太熟练地摸索着按开了屋里的灯。
刺目的光照亮了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啤酒瓶易拉罐散落满地,桌子上还有几盘剩菜,光着膀子的男人瘫在沙发上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你自己偷偷转学了?老子费了多大劲把你弄进一中,你他妈的非得去七中!”
对方骂了句难听的脏话,手里的酒瓶子往旁边一砸,角落里的小孩儿吓得尖叫了一声。
付清舟没什么反应,只是转头看向那小孩。
“他妈了个逼的!”付建洪想从沙发上站起来,但人醉得厉害,晃了几下又重重跌在了沙发上,往旁边啐了口痰,“小杂种!一个两个全他妈的是杂种!贱货生的杂种!”
付清舟走到角落里,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小孩,对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想哭又不敢哭,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裤角,“哥哥。”
这是付建洪的妻子带来的儿子,带来的时候才三岁,他妈待了没两年受不了付建洪喝酒赌博,留下小孩儿跑了。
付建洪不会养孩子,当年付清舟正是满腔戾气的时候,而后又出了车祸,前几年浑浑噩噩自顾尚且不暇,只依稀记得这小孩儿没活过八岁就夭折了,怎么死的付建洪说的含糊,他也没有多问。
他将小孩儿拎了起来,付建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嘴里骂骂咧咧地想要动手。
付清舟一脚把人踹到了沙发上,付建洪半天没抬起头来,他抱着小孩儿进了旁边的卧房,插住了插销。
他坐在椅子上,脚下踩着堆脏衣服也没发觉,习惯性地伸手压眉心,过长的刘海覆在手背上,有些陌生的别扭和怪异。
他终于想起自己之前在做什么。
那天是江霄去世十周年的忌日,他带着花去了墓地。
江霄临死前的那个吻让他惊愕之余又刻骨铭心,在他黯淡无光的人生中突兀地划上了一刀,鲜血淋漓之下裹着隐晦酸涩的爱意,横亘在他心间,让他释然不能。
当年他刚出院时收到了律师送来的遗嘱,与其说是遗嘱,倒不如说是一封隐晦的情书。
而当他打开江霄租住的房间,满屋的照片里的付清舟同他沉默相望,那一瞬间付清舟险些夺门而逃。
江霄在他身边待了十年,明明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他怎么就半点都没察觉到对方的心意——在江霄死后的十年里几乎成了束缚住他的魔咒。
花放在了墓碑前,照片里的青年顶着一头卷毛冲他笑得帅气又灿烂。
付清舟给他擦了照片和墓碑,坐在旁边抽起了烟,絮絮叨叨地同江霄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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