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色。
“爸,我走了。”江霄背着书包,找到了江磊。
“这才几点?外面下雨了,今晚先住家里吧。”江磊喝得有些醉,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周围的几个人凑上来,对着江霄一顿夸。
什么长得英俊什么成绩好什么年少有为虎父无犬子,听得江磊心花怒放。
“我回去还有事。”江霄扶了江磊一把,声音有些发沉。
江磊还是没醉彻底,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那让老陈送你回去。”
老陈是江磊的司机,这会儿人多,江磊找不到人,低头去找手机。
“不用了,我自己走。”江霄将人放开,“爸,少喝点酒。”
江磊愣了愣,“诶,好。”
江霄撑着伞走进了雨里,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下朦胧模糊,路上溅起的水浸透了运动鞋的网子,在鞋帮上留下了几个泥点。
灯光和喧嚣声被远远甩在身后,湿漉沉重的雨幕压得江霄有些喘不上气来,攥着伞柄的手因为过分用力微微有些发抖。
其实江霄的胆子很小。
他对死亡有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抵抗和恐惧,却总是忍不住去回忆,然后任由恐惧和阴影将他彻底湮没。
他小时候常黏在他妈妈身边,实际上对妈妈的记忆模糊而零碎,唯一深刻的是那张苍白带着泪的脸,温柔又不舍地望着他,枯瘦的手摸着他的头发,然后无力的垂落下去。
后来他被爷爷奶奶带在身边,虽然总是会想妈妈,但两个老人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奶奶去世的时候他八岁,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但依旧无法面对。
他奶奶去世的时候他哭得歇斯底里,闹得一群人都不得安生,江磊魂不守舍顾不上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带着江昊安在旁安抚,而他被他爷爷抱着,恐惧而绝望。
后来他从南方回来,去太平间认领江磊的尸体时,暴雨如注,他孤身一人,茫然又无措,他对着江磊面目全非的尸体,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而江学林他只看见了一个冰冷孤独的墓碑。
他确实很没用,半点都坚强不起来,他走不出死亡的阴影,迈不出通往新生活的脚步,有时候连喘口气都会被愧疚和绝望湮没。
活着的江学林和江磊并没有办法让他感觉好受一些,那些刻入灵魂的绝望和自责依旧如影随形,甚至随着他将原本的轨迹改变而愈演愈烈。
江霄在雨里走着,仓惶而短促地喘了口气,却依然觉得空气稀薄,周围黑漆漆的雨幕看不见半点灯光,雨打在伞布上的声音让他有些眩晕。
操,这是哪儿?
他回过神来,一时没认出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狭窄的巷子,溢满的排水沟,头顶上是轰隆隆的雷声,简直跟恐怖片没什么两样,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呜咽的哭声,江霄的头发瞬间一炸。
前面有道模糊的白光一闪而过,旋即传来了脚步声,哭声也越来越近,江霄握紧了伞柄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谁知脚下一滑,半只脚踩进了旁边的排水沟里,他急着去扶墙,手里的伞掉在了地上,瞬间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那在晃动的惨白的光直直地照在了他脸上,他下意识地挡住了脸。
江霄心里无数恐怖的猜测呼啸而过,想起鬼怕脏话的说法,壮着胆子骂道:“操!王八蛋!是不是找死!?”
鬼是不是不怕死?
不等他改口,那白光晃动了两下,哭声变成了抽噎声,一道熟悉的声音落进江霄耳朵里:“江霄?”
江霄放下胳膊望去,只见付清舟拿着个老式的蓝色手电筒,另一只手拎着个大编织袋,付致趴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费力地举着把伞,还时不时抽噎一声。
“操。”江霄瞬间松了口气,眯起眼睛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怎么是你俩?”
他弯腰将伞从地上捡起来,跺了跺脚,运动鞋刚全泡水里,黏腻湿漉的感觉没什么差别。
“回来拿东西。”付清舟背着付致走过来,对着他的脸晃了晃手里的灯,“倒是你,怎么这时候在孟村?”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