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恕没回话,摊开的手指勾了勾。
“胭脂水粉给我看看。”
琉玉从怀里取出一盒胭脂。
上面刻了雪芙阁的标志,正是用来敷在易容蝉纸上的胭脂。
因为易容蝉纸需每日更换,加上天热汗多,胭脂用得比琉玉想象得要快,所以才让月娘顺路买了带进来。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成了遮掩。
即便燕无恕追查下去,发现雪芙阁没有小梅这个人也无妨,琉玉自会装得一问三不知。
她买胭脂是真的,卖东西的人身份有问题,关她一个无辜买家什么事?
燕无恕握着胭脂盒翻来覆去检查,琉玉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
指骨粗大,手背依稀有些陈旧伤痕。
前世,就是这双手将剑端送入她心下半寸。
法家之术,刑名剑诀,剑气纵横于肺腑,痛到极致时能直透脑髓。
他若就此罢休,这条命她不急着现在就取。
他若非得深究下去,那琉玉也不介意今夜就让他命绝于此,保证会比前世被她咬断喉管时更痛苦。
琉玉挪开视线,举起燕无恕递给她的那十枚灵株,对着月光轻轻吹了口气。
灵株发出一声清响。
燕无恕缓缓抬眸,望向琉玉。
明明没有任何不合逻辑的举止,就连这一盒廉价胭脂都没有丝毫破绽,但当他凝眸审视眼前少女时,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莫名的警戒。
如果是前世的燕无恕,很容易能领会到这其中微妙的矛盾。
因为她没有怯意。
虽然燕无恕只不过是世族身边听命行事的打手随从,但到底行走于豪门华宗之间,平民百姓视他,如他视仙京贵人。
下等人对上等人那种骨子里的怯,是藏不住的。
不管琉玉再会伪装,这种怯意她装不出来。
就像前世改头换面、身居高位的燕无恕,也始终没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世族子弟。
不过现在,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燕无恕还没有那么老辣。
他将胭脂递还给琉玉。
“你可以走了。”
琉玉眨眨眼:“那招人的事……”
“不招。”
琉玉故作遗憾,拿着胭脂朝庄园里走。
“阴山琉玉。”
身后又响起燕无恕阴魂不散的声音,琉玉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头时,面上的每一分疑惑神态都恰到好处。
不知何时,燕无恕戴上了能分辨易容幻术的琉璃镜片,正立在夜色中幽幽注视着她: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琉玉毫无躲避。
“我叫明瑰,玫瑰的那个瑰……郎君还有什么事?”
这一次,燕无恕终于没再多言,放琉玉回到了庄内。
直至回到自己的茅草屋内,琉玉面上噙着的三分笑意才逐渐消退。
即便重生一次,也随时随地都会冒出意料之外的变数。
她不能有半分大意。
琉玉点燃一盏灯,行至床榻边,从枕下摸出了一封被咒术封住的信笺。
按照之前她们所商量的,在育种管事手底下做学徒的丹髓,会趁机摸清整个庄子的仓库。
前些时日进展还颇为艰难,直到这些天,整个庄子内部已经有七成都被替换成了妖鬼,入夜行动变得容易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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