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从初春到初夏,漫长的住院时光因为那纸信息素匹配报告而终于宣告结束——96.8%,具体到可怕也高到可怕的一个数字,没有让任何人失望。温然第一次看到陈舒茴露出那种笑意,就好像自己只是被真心祝福着痊愈一样。
整理好出院行李,温然在护士台旁等司机联系自己。行李只有一小袋,温然拎着它,站在那里看着电梯口发呆。他身上还是那套春天入院时穿的长袖长裤,露出手腕处苍白的皮肤,一根黑色颈环圈在细瘦的脖子上。
“出院啦,恭喜啊。”
温然转过头,是几个月以来一直为他监测换药却被禁止和他有过多交流的两位护士,正坐在咨询台里对他微微笑着。
“嗯。”长时间缺乏社交,温然停顿两三秒,才继续说,“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没事的,出院了也记得按时吃药,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护士突然停了话,和同事短促地对视一眼,紧接着不太自然地换掉话题,“好好照顾自己吧。”
是包含着怜悯和同情的语气,在那场成功率只有60%的手术完成后,温然被转移到监护室,全麻让他的大脑无法快速清醒,混沌中也听到护士用这样的语气,很轻地叹道:“好可怜啊。”
“会的,谢谢。”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温然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太久没晒到正午的阳光,只是走下台阶的几步路,温然都有些透不过气。拉开车门,才发现温睿也在后座。
“……哥。”温然不太习惯地叫了对方一声。
“你怎么跟阴沟老鼠似的。”温睿抱着手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看来回国以后要帮你报几节人际课,总是这幅样子可不行。”
温然不敢苟同,老鼠看起来比他有生命力多了。
“什么时候回国?”
“再过半个多月吧,这边的公司还有点麻烦事要收尾,不然我也不会来这一趟。”温睿打开手机看消息,“不会以为我是专门过来接你回国的吧?”
“不会。”温然颇有自知之明地回答。
温睿却古怪地笑了一笑:“其实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毕竟以后温家就要仰仗你了不是吗。”
这种话实在找不出回答的必要,温然扭头看向车窗外。
回国时是雨天,这座在温然前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踏足过的首都城被浓重的水雾笼罩着,充满未知的陌生气息。不知是不是因为车内的空调温度有点低,温然打了个寒颤。
车子穿过一条林荫道,停在温家老宅的花园大门前。雨小了一些,温然开门下车,抬头望向那栋明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行过维护保养的黑白色别墅楼,孤零零矗立在细雨中,有种荒凉的衰败感。
“你先回去,我要去公司一趟。”陈舒茴坐在车里,“饿了就让芳姨给你弄点吃的。”
“好。”
温然关上车门,去后备箱提了自己的东西,和司机一起从侧门进入前花园。刚走上台阶,大门就开了,穿着围裙的beta妇人快步从别墅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客气的笑:“是然然吧,来,行李我来拿。”
“芳姨。”温然先打了招呼,说,“没事,我自己来。”
司机将陈舒茴的行李箱推进客厅,对芳姨交代了一句‘你帮太太把箱子放到房间’就匆忙跑进雨里,送陈舒茴去公司。
芳姨便拎着行李箱带温然上楼,黑胡桃木楼梯已经有些年头,脚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温然环顾一圈,挑空的客厅空旷冷清,十多米的吊灯暗着,像一只从屋顶倒挂而下的、黑黢黢的巨兽。
路过唯一朝北的那间次卧时芳姨停下来,推开房门:“然然,这是你的房间。”她又往前指了指朝南的两间主卧,“太太和温睿的房间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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