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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极是亲昵的伸手刮了下朝华的鼻尖,依旧勾住朝华的胳膊拉她往园中去。

园墙两边种着大小两株雪球,大的花如斗,小的花如团,圆团团挂在绿枝间。正屋廊庑下一溜五彩小琉璃灯,屋檐一角还藏着一窝燕子,几只小脑袋伸在窝檐唧唧啾啾。

花团锦簇,燕啭莺啼。

这诺大的东院,确实只住着容家三姑娘和容三夫人两个人。

眼前这个作闺阁女儿装扮的女子,就是朝华的母亲,殷真娘。

容朝华反握住她的手,温声问她:“你不是说想做白藤糕么?我去给你剪萝花了。”语气口吻不像是在对母亲说话。

父亲将罗姨娘带进门后,母亲就病了。

太医们说是癫狂症。

初时只是悲喜难抑,后来受了风发高烧,烧到身子滚烫直说糊话,时而梦生,时而梦死。

退了热后就一阵一阵的犯迷糊,缠绵病榻数年,请医问药求神拜佛都无用处,容家连棺木收裹都已经备齐全了。

有一日醒来,突然“清醒”!

她脑中时间回到在闺中待嫁的那段时光。

陪房妈妈告诉她,她的兄长外出为官,任地太远,山长路迢。苏州跟余杭那样近,何必还舍近去远,既然婚期将近,容家就把她接到别苑待嫁,还让容家最小的女儿搬来陪她。

真娘在病中失却的那些血肉,在别苑又长了回来。

容朝华已经十六,真娘依旧目光澄澈,意态天真,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她伸头往小花篮里张了张:“就这么点儿啊?还不够做两块糕的!”先是嫌少,跟着立时改了主意,“那就不做糕了,我给你缝个香包罢,你一个我一个。”

说着急急把容朝华拉进屋,又将丫头婆子们全赶到廊下去,扒着花窗向外嚷嚷:“冰心,玉壶,全不许在廊下站着,都走远些。”

屋外的丫头们笑着答应,都退到屋外廊下,沉璧先是站到了廊下,想一想又站到院门口去。

真娘抽个大枕,跟朝华脑袋挨着脑袋躺在钿螺云石床上,她凑到朝华耳边:“三哥又给我写信了。”

春光透过花枝映在她脸上,朝华看着永远长不大的母亲,语带纵容:“这有什么稀奇,他哪一天不给你写信?”

容家三郎进京科举,两人只能通信以慰相思之苦。

真娘将信藏在袖笼中,时不时就伸手捏上一捏摸上一摸,阿容既是她未来小姑,又是她最好的朋友,急巴巴等着阿容来,就是为了分享喜悦。

“不一样嘛。”真娘羞恼,先把身子挪走,又舍不得生阿容的气,把头凑过来。

容朝华看她扭走又扭回来,忍不住放软了声音:“写了什么呢?”

每到春天,母亲犯病的次数就会更频繁些。

“那我怎么能告诉你!你都还没定人家呢!”真娘玉面绯红,眼睛里含着光,还没说到第三句,自己先撑不住了。

她又凑到容朝华耳畔,压低了声说:“三哥他问我……孩子起什么名字……”

这话是容朝华第一次听。

她从真娘每日的呓语中拼凑出母亲与父亲曾经那些心意相和,情之难抑的时光。

“起了什么名字?”容家的女儿都从令字,取美好之意,只有三房的女孩儿不同,朝华一直好奇,今天有答案了。

真娘握起容朝华的一只手,在她掌心中写了个“朝”字,写到最后一笔耳垂殷红。

三哥哥信中写他游于云梦之间,“朝朝暮暮阳台之下”,确是小夫妻才能说的话。

“他说等他回来,我们俩往后就朝暮不相离。”

说得如此情真,真的成婚之后也只不相离了一年,一年之后,父亲出门游学,游着游着就游来了罗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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