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半送到了容家,一半送到纪叔的手中。
女儿生了这样的重病,女婿一家便不能全然相信了。
舅舅更是来信吩咐纪管事,说若是妹妹的病情实在“凶险”,就把母亲送回去。
殷家宠爱女儿,给的陪嫁产业已经很丰厚。
在纪管事手中将这些产业整合,以田养蚕,缫丝织绸,不过五六年的功夫,泺水泮水已经全是殷氏的蚕庄茶田。
江南最赚钱的就是这几桩生意。
楚氏阖上账目,欣慰道:“真是个能干得力的,他若忠心,那朝朝得一臂膀。”
等到朝华十岁开始学着看账管家时,楚氏说:“纪管事在外独挡一面,又这么有能为,这样的人只靠原来那点旧恩是留不久的,要他甘心当这个管事,还得恩威并施。”
楚氏的意思,是早该择殷氏房中自小跟到大的忠心丫头,嫁给纪管事为妻。再选几个纪家人补进来,男的当差,女儿就跟在朝华身边当丫头。
“既是提携,又是体面。”
容朝华回去便问唐妈妈:“纪管事为何这些年都没娶亲?”
唐妈妈回忆:“早些年在殷家时,就说要娶亲的,他哥哥早早成婚了,只有他说是个风性子不肯定下来。”
“后来也曾想过把姑娘屋里的大丫头配给他,倒不是为了旁的,是姑娘屋里的丫头,模样性情不肖说,个个都是理事能手,可他不肯要。”
既不是纪管事所愿,朝华思虑三日,大胆作主把纪恒的身契还给他。
楚氏听说的时候差点仰倒:“这事你问过你父亲没有?”说完才想到问过了三弟也不会管,楚氏一面摇头一面叹息,“朝朝,你这跟自断臂膀有什么分别?”
朝华取出文书:“纪叔除了奴籍,依旧是大管事。”经他手打理的产业,每岁分花红给他。
立下文书之后,往前数三年的花红也一并补给他。
纪恒向来持重,在看到容朝华亲笔写的文书条目时,半晌不言,许久感叹一句:“三姑娘跟……跟夫人的性子真是一模一样。”
容朝华不语,她的性子怎么能同母亲一样?
容家和殷家两家教导族中的女儿时,或多或少都会提一句“别像那个殷氏”。殷家因出了这样一个女儿,舅母对表姐妹们的教导更严苛。
舅母在的那半年,不止一次告诉朝华:“朝朝,要跟你大伯母好好学,知不知道?”
意思是千万别学她母亲!
为权为钱为儿女都好,不要为丈夫为情爱。
人人都将朝华视作一棵必会长歪的树苗,时时提点她不能长岔一处枝节,她是绝不能跟母亲一样的。
此刻纪恒坐在山水云纹椅上,二人还像朝华初学看账本时一样对坐回事,盘账。
“春耕已过,去岁年末订的三十架大花楼运到了,分别置在泺水泮水两处庄上,从金陵城里请的挽花工织了两种新花色,请姑娘过目。”
蚕庄丝坊中原来就有二百来台小织机,新出的大花楼一是造价贵,二是挽花工人工贵,添了二十台花楼和挽花工,费了一个冬天调教,终于有了像样的成品。
纪恒取出一张织机图,朝华接过一看,起名花楼还真像楼阁的样子,人能踩着木阶爬上去。
“上下两层,挽花工坐在上面,织工坐在下面,二人合力织锦。”
“等这批工人做熟了,这样的大花楼再陆续添上。”
云锦妆花一匹千金,比原来的养蚕织绸的利润丰厚得多。
新织出的两件样品,一件是玉色二金色柳叶纹的,一件是银红三色金百蝶穿花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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