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已然不哭了,她呆坐在暖炕上出神。
她以为家里所有人都恨她。
祖母应该恨她,因她不是容家血脉,却占了容家这许多年的好处。
嫡母也应该恨她,因她是庶出,是别的女人给丈夫生的孩子。
爹最应该恨她,要不是姨娘的肚子有她,爹也不会被骗,不会把她们带回容家,把她当亲生女儿那样养了这么多。
还有姐姐,姐姐……婚姻不成,父母分离……
百灵看她这神色,心里直打突,原来在家时也有过一回,那会儿是姨娘刚走,姑娘就是这样。
先是哭,而后是怔坐着,从天亮坐到天黑再到天亮。
那时姑娘的院子几乎被封闭起来,胡妈妈悄摸的给姑娘喊过魂,在姑娘窗前轻声喝骂,骂罗姨娘自己人没了难道还要带着女儿去。
别人是叫魂,姑娘是生生把魂给“骂”了回来。
以往在家时她曾听说,夫人就是走了魂,清明要挂柳,今岁她们被送到观里,百灵还悄悄在窗上挂了柳枝呢。
在太清观中晨中暮鼓,好不容易养回来了,可万不能再像原来那样。
百灵急得要哭,原来在家好歹还有胡妈妈在,如今只她一个,姑娘再“走了魂”可怎么好?
“姑娘你莫要吓我啊!姑娘!”百灵搂着永秀轻轻摇晃。
永秀抽了口气,缓缓看向百灵:“三姑娘问我,是想呆在观中,还是……还是出嫁。”
百灵虽觉得五姑娘这么称呼三姑娘有些奇怪,但她来不及细想,满心欢喜道:“姑娘当然是择个好人家出嫁呀!”
“姑娘难道一辈子就在道观里?当真要当仙长仙师不成?”难道一辈子念经,一辈子不出山门?
“寻个殷实人家,倒不必多富贵,家里人口少年,老实本分的就很好。”百灵越说越高兴,“姑娘嫁过去,再有个孩子,家里和和美美的不比什么强?”
百灵大概也猜到了,老太太是不打算再替五姑娘张罗婚事了,不说什么官宦人家,是个殷实人家已经很好。
连五姑娘能有多少嫁妆都不敢肖想了,三姑娘肯开口提一句五姑娘的婚事,已是谢天谢地,必得牢牢抓紧着!
“这样姑娘就有自己的家了。”
永秀看着百灵,嚅嚅自语:“我自己的家。”别的话她只听进去一半,这句“自己的家”,说动了她。
有她自己的家便不用活得战战兢兢,不用怕惹了谁不高兴,她会有自己的孩子,还能……还能光明正大给姨娘烧纸钱,免得她在阴司受小鬼磋磨。
“我自己的家。”
百灵眼看回去有望,加紧劝道:“是啊!往后年里节里都给老太太捎上一份孝心,日子一长,什么事儿都会淡的。”
永秀心里翻来翻去都是那一句“自己的”,她无母无父,只有她自己了。
……
朝华回到殷家没多久,门上就接到了太清观送来的信。
她展开信纸一看,又将信纸阖上了。
甘棠送信进来,知道是太清观的信,回得这么急,她轻声问:“永秀姑娘想通了?”
朝华点点头:“想通了。”这确实是一条寻常人大半都会选的,更容易走的路,但选容易的路也没什么不好。
朝华写信把这事告诉大伯母,恳请大伯母为永秀择门婚事。
“老夫人会不会不高兴?”甘棠有些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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