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长的筷子戳在碗上,把碗戳翻了,他无意识地用筷子滚着碗,目光落在温特的鬓角。
温特突然发现议会长正在静静的注视着他,随着一声叹息,议会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睫毛下的阴影带着萧瑟的冷意,这让他看起来有人气了,而不是一尊仿佛上了色的大理石雕像,仿佛石头上生出了血肉。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议会长喃喃自语。
温特这才反映议会长指的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的人能够升维后,温特肯定不打算继续在这个世界待下去了。
温特不会对这种死亡有太多的恐惧,对于他来说这像是从学校毕业了一般解脱。
可是对于议会长来说,这几年时间他只是弹指一挥,看不到尽头的寿命给他带来的大概只有需要绞尽脑汁才能够虚度的光阴。
大概是与普通的生命太过于脱节了,他都忘了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
即使温特不选择尽快脱离这个世界,怕是一个不注意他就会老死,变成冢中枯骨。
议会长看着温特,总感觉自己前不久才和温特第一次正式碰面,然而现在这么快就要和这个自己永别了。
温特有限的生命对于他来说绝不是什么限制,反而是议会长对他真诚的祝福。
议会长是向往死亡的。
他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便希望另外一个自己可以得到。
他并非是淋了雨就想要撕碎别人的伞的那种人,更何况温特是自己,即使有时候他的态度严厉,但是他希望温特得到的是他所盼望的美好。
就像是有的人手里有了第一笔闲钱之后去买的是自己年少时十分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死亡对于议会长来说就是如此。
他……哪怕是过去自己的幻影也是能够得到死亡的吗?
在最开始的喜悦过后,议会长却感觉到了一种仿佛心脏被撕裂的痛苦。
温特是过去的自己,是拥有一个更长的与亲人相处的“经验”的自己,也是他期望的“未来”的自己。
“过去”和“未来”具象化,便是温特了,他坐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生动的表情,他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活生生的存在。
人会为自己逝去的过往而落泪,可是那份过往终究只是一份记忆,但是温特不同,他的“过去”活了过来,会鲜活地与他说话,会满怀欣喜地抵达他无法抵达的彼岸。
他为他开心。
可是他也要失去他了。
不是虚构概念的失去,而是切实可以摸到的死亡。
从温暖到冰冷,从柔软到僵硬。
眼泪从议会长的脸颊边滴下来,在灯光下,泪珠从他的眼角一滴滴地滚落,带着他无法忽视的灯光的反光。
咬着筷子的温特忍不住愣了,议会长顿顿,抬起手,胡乱地擦了两下。
也许是他此刻的情绪有点过分活跃了,议会长没能擦干净,反而感觉自己的鼻子堵了,于是他嗡嗡地说:“我去趟卫生间。”
他不喜欢哭,可是落泪并不需要遵从主观意愿。
谢吾德出现在温特的身后,胳膊肘拄在他的肩膀上:“他居然也舍不得你。”
他拿起议会长的筷子夹了两块鱼肉片。
议会长当然也会有和谢吾德类似的感情。
他们到底是一个人,但是谢吾德的这一踩一捧的招数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不管事实如何,反正先踩一脚再说。
他们的情绪有点激烈,反倒是温特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太过淡定了。
他想了很久,稍微懂了,温特的生命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他不需要思考太多的,而议会长和谢吾德在未来的人生中将会反复咀嚼失去的痛苦。
说白了他是抛弃别人的那个,走的是渣男人设,他当然没什么忧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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