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落在孟渔身上的是一件外袍,将他脑袋跟身子都罩住,一并挡住了他的眼泪。
傅至景言出必行,直到孟渔病愈都不曾踏足将军府。
再两个月过去,德惠王府失火案成了悬案,凶手逍遥法外,幕后之人也不曾浮出水面。
孟渔不甘就此结案,修书到大理寺、刑部恳请他们继续追查,可惜信件给出去了却始终没有个回音。
枉人人称他一声九殿下,可等他当真想要用这个身份行事时却发现原来他所拥有的只是虚名。
衡帝批了新的德惠王府,坐落在皇城西面,院里仍有凉屋、冰窖、荷池,可远不如上一个舒适,每到落日时分,整个王府都罩在金灿灿的燥阳里,闷热异常。
下人还是从前那些,少了个赵管家,又来了个王管家,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这一回不再需要王管家提醒,循规蹈矩的九殿下再不会放肆到跟奴仆混在一块儿爬树游水。
今年是十几年难得一遇的大旱,西北颗粒无收,东南水流干涸,百姓叫苦连天,民不聊生。
天灾多惹人祸,朝廷的赈灾粮供不应求,讲究“救急救穷不救富”,引得多地乡绅不满,聚众闹事,饿死的有,于抢粮中被打死的也大有人在。
百姓衣食不保,民心流荡,川西因而滋生出了一个邪教,悄然发展壮大,到处抢占赈灾粮,为积囤粮食,减少分割口粮的人数,居然借菩萨之名为民请命,打出了“杀一人者为一佳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佳菩萨”的口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到处人心惶惶,唯天子脚下的皇城有几分安稳。
孟渔已回礼部有些时日,因着朝野动荡,国库银钱另大有作用,衡帝下旨一律宴会皆从简操办,他落得个清闲,只承包了嘉彦两岁的生辰宴。
这是蒋文峥的家事,本不该由他来办,但孟渔喜欢小嘉彦,自告奋勇揽了活,当然,生辰宴的开销都从德怡王府里支出,只是简单的家宴,请帖上都是自家兄弟及其家眷,吃喝的都是酒楼里寻常的佳肴,纵在这当口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孟渔亲自到和丰楼择选菜谱,每桌五荤两素一汤,照顾到了每位宾客的口味。
一通忙活后,听说傅至景与同僚在此处谈事,踌躇着来到觥筹交错的厢房门前。
自打他疑心过傅至景后,似乎真是寒透了傅至景的心,两个多月过去,二人见面的次数骤减,好几次他到傅宅去找人,甚至不知廉耻近乎谄媚地自荐枕席,得到的不是“我没兴致”就是“明日还要早朝”等等拒绝的酸言冷眼。
他半夜鼓起勇气搂抱傅至景的腰腹,没一会儿定会被傅至景给拨开。
有一回委屈得受不了小声控诉,傅至景似是嫌他烦了竟冷着脸要挪到卧榻上睡,吓得他当即噤声,往后就再也不敢“矫揉造作”了。
傅至景如日方升,能力出众却不矜不伐,处事周全,结交的同僚不胜枚举,除去阵营不同的官员,大多对他誉不绝口。
孟渔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康庄大道,真心为他欢喜的同时颇为感喟。
他们到底不再是宜县里可以并肩的同窗了。
“九殿下。”
就在孟渔犹豫是否要进去时,厢房的门却先行打开,是个面熟的官员,热切地想迎他入内,“你在外头,怎么不叫人通传一声?”
孟渔抬头一瞧,傅至景坐在靠右的位置,闻声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来客,没有半点波动。
他承受不住这么冷漠的眼神,退了一步,强颜欢笑道:“我只是路过,你们接着喝,不必管我。”
说着不顾官员的挽留快步下了楼,在二楼的厢房里差人拿了些酒,扼令谁都不准来打搅他,闷在里头清水似的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眼冒金星,产生了幻觉,抓到了一片绛紫的衣袍。
慢悠悠地往上看,方才还在和同僚饮酒作乐的傅至景居然站在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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