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用来装颜料的盒子塞满烟头,每个小格子都被填满,数量整整齐齐,连摆放角度都如出一辙,近乎诡异的规整。
屋子里弥漫的浓郁烟味与盒子里触目惊心的烟头数量,无一不令闻星皱眉。
沈流云从前也抽烟,但很少会像现在这般抽得凶,几乎没有过。闻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这么重的烟瘾,亦不知道他像这样背着自己疯狂抽烟的次数有过多少回。
如今看来,他们过去这些日子里,日日夜夜同居一室、同床共枕,身体无比贴近,心却始终相隔万里。多可笑。
可闻星还是一步步朝沈流云走近,越过光的分界线,迈入灰暗的那一半,在沈流云的身前缓缓蹲下,去握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声问:“怎么抽这么多烟?”
沈流云的手指不自觉抖了下,被快要烧到指尖的香烟烫到,没什么表情地将只剩一截的烟随手碾灭。这才低头与闻星对视,神情有几分茫然,但更多的是小孩做错事被抓包时的无所适从。
迷茫颓丧、慌张无措,闻星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流云。他印象中的沈流云大多数时候都潇洒恣意、意气风发,不像现在。
那股在来时汇聚起的气焰骤然散去,闻星再一次对沈流云感到很没办法。
他不知道造成沈流云变成如今这样的众多原因里,是不是也包括他自己,但他的初衷本不是带给沈流云压力。
“还是……画不出来吗?”闻星声音艰涩。
沈流云没有避开闻星的眼神,却也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以对。
闻星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轻拍了一下沈流云的手背,哄他:“那就不画了吧。”
沈流云机械式地眨了下眼睛,无从判断闻星这句话到底是出于本心,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妥协的本质也是一种放弃。沈流云这样想。
“我想再试试。”或许是抽了太多烟,出口的一瞬间,沈流云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声音,难听得不像话。
“你要怎么试?”闻星移开了自己的手,声音同样沙哑,听起来没比沈流云好上多少,“找裸模吗?”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那些早就想说的话便也跟着脱口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沈流云……我搞不懂你。”
“你为什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瞒着我?你是不是觉得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必要知道?”
“我永远猜不透你想要什么,也搞不懂你不要什么。哪怕我花了百分百的精力来研究你的想法,却依然还是什么都弄不明白。”
“沈流云,为什么关于你的事情,我总是要从别人的嘴里才能知道?还是说,在你看来,我根本就是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
“不是。”沉默已久的沈流云忽地开口,很急促,打断了闻星的话。
可两个字太笼统,闻星不知道他回答的具体是哪一个问题,依然感到涩痛和困惑。
“很多画家都画过裸体,这种题材的创作或许本身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魔力。我想尝试一次,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创作的突破口。”要解释的东西太多,沈流云选择先解释最重要,也最容易被误解的一部分。
即便理由听起来很充分,但无可否认的是,这种方式对现在的他而言,确实是剑走偏锋,是由于他无计可施才想出的下下策。
“对不起……”
沈流云的道歉来得实在突兀,闻星毫无准备。
有那么一瞬间,闻星觉得自己濒临情绪崩溃的边缘,疑心只要自己一眨眼,就会有泪水往下掉。可他看着面前颓丧憔悴的沈流云,深知对方的痛苦不比自己少半分,因而又陷入无力的思绪争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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