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方湛很快就能让他的不满更上一层楼。
离除夕还有半个月,宫里大大小小的,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
正值傍晚,乾清宫清心殿内,宫灯微明,殿内充盈着沉香木的幽幽香气。
御案之后,端坐着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顺昌帝,鼻梁高挺,一看便知他年轻时应当是个英俊出尘的美男子,可惜现已两鬓斑白,眉宇间隐隐浮现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皇帝的右手边,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这边是顺昌帝的生母,当今的孝仁皇太后。太后约六十岁,满头华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穿一袭黑色缎面长袍,袍上绣有吉祥如意的五彩花卉图,花瓣栩栩如生。
太后手中持着一串佛珠,佛珠晶莹剔透,由上等的菩提子雕琢而成,她轻拨佛珠,嘴唇微动,似在默念佛经。
德妃领着云澜舟跪在殿中央,二皇子和八皇子站在一边。
简宁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被这乾清宫的气派震撼了,他窝在八皇子怀里,时不时动一动尾巴,惹得皇帝蹙眉盯了一眼。
他瞬间老实了,缩在八皇子衣袖中,只露出个脑袋,四处张望。
皇帝便没再计较,因为他现在要计较的事情严重得多。
“这么说,是你给淑妃送的安胎药,以至她小产?”皇帝合上手中的奏折,听完德妃的话,看奏折的心思全歇了。
他实没想到,德妃居然会突然带着小十一过来提起当年的事,还把下药的原委都一一坦白了。
“正是臣妾。”德妃镇定地垂着头,虽然双腿跪在殿下,背脊却依旧挺直。
“为何。”皇帝打量着德妃的面容,似乎第一天认识她。
“臣妾有罪。”德妃重重地一叩首,已然一副认罪的模样。
皇帝不动如山,沉声道:“朕不是问你为何有罪,朕问你为何对淑妃下手。”
和德妃相处二十年,皇帝怎会不知德妃的品行,她不是个鲁莽的人,今日陈情,必有后手。
而伴君二十载的德妃也明白,皇帝这么问,便是想听听背后的真相了。
“臣妾受皇后娘娘所托,将下了红花的安胎药送与淑妃,方可保全家平安。”德妃起身,抬头时已忍不住双目含泪,“家父孙百世,喜诗书,两年前在扬州结识一位前朝遗臣,不知其底细,只见那人学识渊博,便在游船之时赠与诗文,以作勉励。殊不知那人将诗文篡改,最后一句改成了光复前朝之意,不知何故竟传至京兆尹耳中,将家父扣押。臣妾心急如焚,谁知那京兆尹私下给家母传信,令家母劝臣妾听从皇后娘娘之差遣,否则以谋逆之罪论处,全家危矣。”
“继续说。”皇帝身子后倾,靠在了龙椅上,右手轻轻敲击着扶手。
面上看不出情绪,熟悉他的太后却知道,那摩挲袖口的手指,已是皇帝愠怒的征兆。
“臣妾不得不顺皇后的意思,当日在皇后宫婢的陪同下,送去含有红花的安胎药。”德妃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干胸口的愧疚,捏紧了锦帕,沉痛道:“臣妾自知逃不过皇后的掌控,心中也不忍叫淑妃胎死腹中,便擅自将安胎药换成了臣妾平时服用的安神药,亲眼看着淑妃喝下去,才与皇后复命。”
“臣妾以为,这便可逃过一劫,等淑妃醒了,我再将事情原委告知于她,因当年淑妃颇受皇上宠爱,我本想托她向皇上您求情,严查家父结交前朝余孽一案……”德妃说到此处,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谁知,谁知当夜淑妃还是小产了,我疑心是我的安神药有问题,可当年我怀澈儿的时候,也照样服用过同样方子的安神药,并无异样,我便疑心是皇后识破了我的之前换药一事,又着人去淑妃宫中动了手脚。”
“德妃,你可知今日若没有证据,你就是攀诬国母,要举家流放。” 太后走到德妃面前,微微俯身道:“本宫念你一心为父,但国法不可违,你若不能自证清白,便是自取灭亡。”
德妃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直视太后,“臣妾有证人。”
太后心知,德妃是铁了心地要将当年的事捅破,劝也无用,由姑姑扶着坐了回去,垂眸闭目,再不开口。
皇帝摩挲着龙椅的扶手,似乎在思索,片刻后,他冲身旁的首领太监道:“传。”
奉茶的单公公领命,与德妃身边的映荣姑姑出去一趟,将证人带了进来。
“禀皇上,人已带到。”单公公躬身道。
皇帝挥了挥手,单公公便退到了一侧。
“奴、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青芽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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