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水。
熬汤底的棒骨在锅里留着,汤碗里盛的都是肉多好咬的肋排,白菜对半切掏的菜心,一早新买的碱面馒头白胖宣软,吃起来骨香肉嫩还有一丝丝的甜。
脸大的馒头元京墨吃了一整个,还喝了半碗汤,最后坐在小椅子上拍拍肚,饱了。
“嗝……嗯?”轻轻一声嗝拐了个弯,元京墨朝门的方向嗅嗅鼻子,问秦孝:“我怎么又闻到炖排骨的味儿了?不过是炖的萝卜。”
秦孝正收拾桌子,听见他的话笑了下:“你这鼻子灵的。”
灶屋里确实正炖着萝卜,用余下的骨头汤炖的。
元京墨端着筐里没吃完的一个馒头跟在秦孝后边往菜橱里放,感叹:“白菜萝卜萝卜白菜……”
冬天菜少,家家户户吃的最多的就这两样。
秦孝接过筐:“你想吃什么?”
元京墨又摸摸肚子,诚恳道:“我等饿了再想吧。”
灶屋里的炖萝卜是打算等会儿带去给李老头的,头次熬开的汤更入味,秦孝索性没熄火,盛出白菜排骨之后接着把青皮萝卜剁滚刀块下锅趁热继续。
两根粗木柴烧了半截,秦孝从炉子里拿出来插进灰里灭掉,把保温桶搁在灶台边上一勺一勺往里舀。
保温桶还是元京墨家的,李老头刚摔着的时候元长江带到医院去给他们送饭,后来秦孝刷干净要还,元长江说家里还有新的,让他给李老头带饭用,就留下了。
敲碎成几块的腿骨像镇锅之宝一样在中间杵着,元京墨怎么看怎么碍事:“要不你先把大骨头捞出来搁一边儿呢?”
秦孝于是把立在墙根的锅盖反过来,把腿骨捞出来搁上面。
没了腿骨锅里一下空荡不少,除了萝卜就几块肉,但元京墨一看就知道是秦孝专门留的,李老头牙口啃不了排骨也吃不了精瘦的肉,锅里这种不带丁点骨头、肥瘦相间又软烂的,最适合李老头。
“到了先给李爷爷倒一小碗汤尝尝,保温桶直接放在那儿,等晚上的时候都不用热了。”
“嗯,”秦孝拧紧保温盖,“给他省点火。”
元京墨笑:“李爷爷心疼炭呗。”
从艰苦时候过来的老人都节俭得很,上了年纪也不会忘从前年月的日子,别说浪费,水电炭火都是能不用就不用。
俩人骑着自行车拎着保温桶,还用布袋子裹了热乎乎的烤地瓜。元京墨帽子耳护围巾厚手套全副武装,进屋根本没想着往下摘,和李老头打完招呼才反应过来——炉子里居然烧着炭火,屋子暖烘烘的,显然已经烧了挺长时间。
元京墨一圈一圈往下绕围巾,笑着往炉子跟前凑:“李爷爷,你专门等我来呀?”
李老头往前探着身子在火炉边敲敲烟枪,没烧尽的烟丝叩出来黑黢黢一小撮:“咋,老头子还不能自个儿烤火享享福了?”
元京墨直笑:“我又没说是炉子。”
李老头晃晃烟杆,笑说他:“就你灵光!”
秦孝把元京墨手里抱着的围巾手套接过去,顺便把他耳护摘了,一道搁在八仙桌旁边的大椅子上。
桌子满满当当堆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没地儿放。
元京墨拿了个马扎放在炉子这边坐下,李老头在中间,那边是趴着的老狗——元京墨和李老头说话的时候它抬了抬头,看看元京墨和秦孝又趴下了,只甩了甩尾巴,没挪地方。
虽然有老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但对元京墨来说,不叫绝对是好狗的最大美德。只要狗没到跟前,不叫就代表可怕程度减半。
何况老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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