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缩在床上都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颤的声音,睡过去吧,他只有跟自己说,睡过去就好了。
梁晨睡了两天,避开家里有人的时段去楼下拿药和食物,除开必要的生理需要几乎没有离开过卧室。被汗湿的被褥又冷又硬,在床上烧得难受又无法入眠的时候他也小小地希望过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生病了,有人能来看一看他。就像还在B镇,他偶尔生病母亲又比较清醒的时候,梁莉总会给他煮一碗窝了鸡蛋的面。
他好想吃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条啊。梁晨半睁着眼睛盯着卧室那扇房门,在半梦半醒间等啊等,没有人来推开它。
第三天梁晨醒得很早,到底年轻,虽然还有些晕沉却已经完全退烧了。他轻手轻脚洗漱完收拾背包准备去赶公交,打开门一愣,周景正站在他卧室门口,直直地杵在那像一堵静默的墙。周景见到梁晨拉开门不自然地退了一步,接着又像往常一样无视他移开目光绕过对方去了浴室。通常这个点周景还没起床,梁晨也没在意对方心血来潮的早起,悄悄地下楼走出别墅。初夏的清晨空气也是微凉的,梁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空气,病愈后竟然有种劫后重生的新奇,他迈开脚步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往远处走,公交车站附近还有一家早餐店,他打算给自己买一碗鸡蛋面。
四月下旬到五月上旬是全国竞赛期,拿个国家级奖项基本就可以直接保送国内几所一流大学的相关专业,算得上是竞赛生里最看重的赛事。实中每年都会带队出征,今年数学物理生物计算机的复赛决赛考点没在同个市只有分开走。
杨松桥前几天才拿到他们的行程,一看要走大半个月就哭丧个脸,扔了塑胶手套回头看周景还在一丝不苟地用刀片镊子拆分一只蝗虫的口器,旁边的蜡盘上钉着一只开肠破肚完美解剖的夏蝉尸体,漂亮的少年在实验室的惨淡白炽灯下面无表情得像一台冷酷的机器。他所认识的周景大部分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只偶尔对着自己会有点不太容易看得出来的笑,很难想象什么都不在意的周景也有会跟人大打出手的时候。而他的哥哥明明有一张和周景极其相似的脸,却总感觉更加,更加的——
“晨哥——”杨松桥假装不经意地开口,果然看到好友停下了动作:“打算考哪个学校啊?”
“……不知道。”
“啧。”杨松桥无视实验室安全规则,把一把解剖剪抛上抛下:“听说他前几天都没有来上课?”
周景抬头:“听说?你很在意他?”
“随便问问。”杨松桥把剪刀扔回台子,瘪了下嘴:“不想说算了。”
周景沉默半晌把注意力重新移回手上的工作。他松开镊子,才发现一片口器的小颚早被自己无意间捏得粉碎。
竞赛队出发前一天晚上杨松桥跟师姐在外面吃饭聊天,他的女朋友文文静静,看书之外也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一看就是早熟懂事的类型,似乎除了那次主动表白再没做过什么比较出格的事,甚至对于师弟答应了并不出众的自己很有些意外。杨松桥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比着标准履行男朋友应尽的义务,陪着去图书馆一起上下学再时不时外出吃个饭算是约会。他们的相处模式也是温和无波的,作为男友杨松桥十分耐心称职,无论女朋友说起什么话题也能认真聆听,再给出中肯的建议。除了这次——
“啊,抱歉。”杨松桥忽然站起身打断对方,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有点急事,已经付过账了,电话联系!”
他冲出店门,刚才从玻璃窗外晃过的身影已经融入夜色的人流中。杨松桥不甘心地沿着街道跑了两步,眼睛一亮:“晨哥,晨哥!梁晨!”
算算时间正好是高三下晚自习的时候,晚上九十点天都黑了,学生们住得远的近的都三三两两结伴回家,或者等家长来接,只有梁晨一个人坠在人群最后准备去赶公交,被叫住后也显出几分茫然,等认出一脸雀跃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杨松桥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抗拒,大大方方地跟着走到了车站,自来熟地抱怨高三是不是真有那么忙明明一个学校都见不到几次,为上回说请梁晨吃饭结果自己喝醉了被周景背回去都不知道的乌龙道歉,还有这学期怎么总是请假云云。梁晨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尽管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也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只平淡地找些不容易出错的答了。等到公交车终于进站,他才暗暗舒了口气,正准备上车却被一把拽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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