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正酝酿着说点什么把对方注意力拉回来。
“妈她——”梁晨忽然开口,望着街上的方向嗫嚅着:“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周景停下筷子,他更觉得窘迫:“她病得更严重了,如果,如果……你不要怪她。”
如果什么呢?
周景咀嚼着这背后的意思。他离开B镇六年了,或许是天性感情匮乏,他对那个身为自己生母的女人没有特别强烈的情感,但梁晨一直都留在这里……对了,他还从来没问过他的哥哥是怎么一个人在患有精神疾病母亲身边长大的,梁莉应该很早就不能上班了吧?家里的收入来源呢?她还会打他吗?
“走吧。”看他吃完,梁晨背过包站起来先一步去门口付了钱。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鼓鼓攘攘的旧帆布背包全挂在他哥身上,清晨的光斜斜映进来,勾勒出一个格外瘦削的逆光背影。周景一阵心烦意乱,赶紧拿上包追了出去。
梁莉所在的精神专科医院是一家跟当地政府有合作的指定合作收容疗养机构,收治的基本是一些躁狂、有伤人倾向的重症患者,以及当地监狱送来保外就医的精神病犯人,每月有两天的家属探望日,除此之外都不允许非工作人员进出。梁晨早早了解过了这里的规划结构和探视规则,早上十点就带着周景等在北门外。工作人员检查了他们带入的物品,又复述了一遍注意事项就将他们交由一位护工带上了楼。相比起综合性普通医院的人来人往,专科医院的病区阴森得有些瘆人,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声发狂患者的嚎叫,又或者一些金属门被撼动时哐哐的声响。除此之外,院区的环境倒是不坏,周启天也算舍得花钱,给梁莉住的是尽头单间。
梁晨小心地屏着呼吸,透过走廊的检视窗他看到好几个状若癫狂的发作患者,披头散发砸东西被束缚带捆住的,对着探视亲人又叫又跳又撕又咬被护工按住打镇定的,越看越是心惊。梁莉自从那次因为幻象伤人的事件之后精神就一直没正常过,这一年来他想和母亲通个电话都被医师告知对方不愿配合。离开A市前母亲的状态他是见过的,不用药根本安静不了一秒,而且已经不认识自己儿子了,对着任何人都是疯狂的咒骂。这么想着,越是接近他越是害怕和母亲的再次相见。
走廊尽头的房门被打开了。梁晨紧了紧手上的袋子走了进去,令人松口气的是单人房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播放着厨具广告的声音。他们的母亲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旁的病房椅上,乌黑油亮的长发也梳得规规整整。在疾病和生活的压榨之后,梁莉依旧是美的,此时靠坐在一侧认真看电视也显得端庄且优雅,加上背景飘起的蓝色窗帘和窗外盈盈绿意,像是清丽脱俗的一幅写意。但敞开的窗框上焊着铁栏,房间内所有的硬物都包着海绵,病号服下是苍白皮肤和红肿的针眼,当你对上她的眼睛,你会发现——她的眼神也是空茫的无知的,是病态的麻木的。
“妈……”梁晨忍不住快步跑过去,在靠近前又放慢了脚步:“你,你看起来好多了。”
梁莉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盯着电视广告。
那一眼是全然空白和陌生的,大概又把他看成了什么不相关的人,但好歹没再像之前那样要打要骂,梁晨踟蹰了一会儿:“对不起我太久没来看妈了,上周刚高考完……啊,还有这些东西一会儿我给护工说一下要怎么吃,每天弄一点就可以了。吃完了就打电话跟我说,我再买。”他打开袋子背包把城市里买的各类补品一样样拿出来放进床头柜里,整个病房就听到他在絮絮叨叨,梁莉两眼盯着屏幕仿佛身边根本没这个人。梁晨拽紧了背包的拉链,努力赔着笑:“对了,妈……这次,弟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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