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的年会算得上是本市比较盛大的名流晚宴,穿着T桖牛仔裤出席肯定不合适。进公司后家里给小少爷订制了几套正装,不过想来周启天也没那个心想到给另个儿子也做两套。晚上八点正式入场,周景就早退了半天带他哥去了相熟的店,时间紧急只有退而求其次地选现衣。
梁晨这辈子没给自己买过什么好衣服,订制西装更是碰都不会碰,被弟弟拽进店里的时候还是茫然的,束手束脚别人让试什么就试什么。他身板比周景单薄,但骨架子是差不多的,长手长脚腰细背直。老板娘就喜欢这种长得好还任人搓扁揉圆毫无怨言的模特,恨不得把藏货都拿出来给人挨个搭配过来,来来回回折腾了小半个钟,周景在试衣间外居然也等得很有耐心。等到好不容易老板娘终于满意了,像展示一个杰作一般把梁晨拉出来:深灰色系的三件套和修身白衬衣,领带换成了带有暗格的领结,整个色调都沉稳低调,却因为搭配的金属字纹袖扣有了一点小小的、意外的叛逆感。就连头发都顺手被老板娘收拾过了,这和平时的学生模样反差太大,周景一时看得有些发愣。
老板娘一把把人推在镜子前,一边检阅打量一边忍不住遗憾:“你哥和你长得真像啊。可惜这回时间太紧了,下次有机会要给你们做个同系列的,那才更有看头!”旁边帮忙的店员也在点头附和。周景不自觉站起来,看着镜子中的梁晨。重逢之后一年零七个月,他似乎是第一次这么细致地观察描摹哥哥的脸。
有意思的是,好像每个人都觉得他们长相相似宛如双胞胎,但周景分明觉得他们有那么多不一样。梁晨的眼角更圆一些,眼尾有一点点下垂,看上去比总是缺乏表情的自己温和很多。梁晨的发质也更硬更顺,不像他睡一觉起来就翘得像个鸡窝。梁晨的皮肤是比他深一些的小麦色,眼下总有一层睡眠不足的淡影……这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长,拥有世界上和他最接近的血缘和最相似的基因,从同一个子宫孕育而生,DNA测序会有大段大段的重合。这个“兄弟”的链条将他们拴住一辈子,就像纠缠的量子,互相旋转的双星,生来就带着另一个人的印记,是别人看到一个就会立刻想起另一个的关系。
周景盯着梁晨因为长时间呆在试衣间有些缺氧而泛起红晕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嘴唇,不合时宜地出神,所以“兄弟关系”会是这世间最牢固亲近的关系吗?可他们明明比那更亲近过。他见过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样子,见过哥哥头发乱七八糟贴在汗湿脸庞的样子,眼尾带着红哑着嗓子叫他名字的样子,光洁的麦色背脊布满薄汗在深色床单上蜷曲又伸展、被迫染上青紫印痕的样子;他们明明还过距离更近的时候,近到不分彼此,肢体纠缠深深嵌合到对方身体里——
他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回忆画面毫无防备地搅乱了,站在原地被人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周景?”
梁晨伸手想拉他一下,却被惊醒的周景动作极大地躲掉了。梁晨难堪地蜷了蜷手指将手臂收回身侧,老板娘和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店员也注意到这边的忽然安静,有些尴尬地沉默着。他的弟弟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转身快步走开了:“就这套吧。”
晚上的年会十分热闹,梁晨在年会上看到了杨松桥一家,还有两三个眼熟的实中同学。越是优越的家庭越注重教育,全市最好的中学里至少有大半都家境不错,还有不少低调的官员子女。
周家小公子第一次正式露面是个很好的噱头,虽然周启天也顺带介绍了一下大儿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没什么诚意地夸赞两句就找着机会去小少爷跟前套近乎。梁晨倒乐得清静,跟着周启天夫妇走完过场就找个角落安静待着,远远看西装革履的周景被不少人围着,尽管面上仍然鲜有笑容,在这样的社交场合里还算配合地跟着应酬,在场长辈也对这个优秀的后生相当满意。他特别喜欢看他的弟弟像这样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样子,然而在隐秘的骄傲之后是汹涌而来的惶惶,这样完美的周景又怎么会有一个他这样下流恶心觊觎着弟弟的兄长?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