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犹带晨间清露。
两人拜过座师,秦毓章捡起花枝,插在了少年们的纱帽上,同时勉励几句。
身后读卷官继续唱道:“一甲第三名,江南路清河县谢矜!”
及至殿内,行至御阶前,裴明悯与立于百官之首的裴孟檀对上视线,孺慕地笑了笑。
父亲亦面带微笑,目光却含着一丝隐忧。
他心下生出疑惑,面上笑容不变,与贺今行一齐叩拜皇帝。
大殿华丽而威严,明间高台之上,明德帝倚于御座,精神比早间好上许多。
“平身。”他把两人叫起来,居高临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头:“不错,都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赏。”
两个小内侍便端着托盘上前,盘里是一套文房四宝。贺今行一直低眉垂眼,只作拘谨状,此刻也恭敬地接过,如蚊呐般道一声“多谢公公。”
一甲第三名入殿,亦得了一模一样的赏赐。
明德帝笑道:“谢家终于又出了个能看看的男儿郎啊。”
谢灵意面无表情,跪地谢恩,额头重重地磕上指骨。
殿外接连宣读小半个时辰,才将名录传唱完毕。
二甲与三甲分两批进殿,幸见天颜。
明德帝看着殿中济济一堂的年轻人,指尖捻着铜钱,也生出一股“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豪气。
“恭喜诸位金榜题名,日后也要继续努力,朕等着诸位名列朝班,成为朕的臂膀,大宣的肱骨栋梁。”
传胪结束,拜过皇帝,新科进士还需到孔庙祭祀。
从皇城到孔庙要过数条大街,由禁军开道,护送进士们骑马游行而去。
一出崇和殿,进士队伍霎时热闹许多,先前因宫禁森严威势而不敢表露太过的喜悦与激动通通释放开。
不少人凑上来与两位状元郎攀谈。裴明悯声名在外,家世与脾性都是一等一的好,有意与他交好的人更多。贺今行出来时与他并行,这会儿就想让出位置,却被他把臂紧紧拉在身边。众人便知这两人关系极好。
到得镝阁相连的东华门,御马司已备好马匹,每一匹都头戴大红绢花,皮毛梳得油光水滑。
游行顺序按名榜来,司丞让众人散开,各就各位,请两位状元挪步到最前面。
贺今行请他和裴明悯先过去,自己回头看着同伴。
这里人多马多,若有惊乱,他可以即时阻止。
江拙爬上马背,拽着疆绳向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我会骑马啦,今行,你过去吧。”
说罢,回忆起对方在稷州城门前牵马载着自己时所说的窍门,不自觉又红了脸。
他已非初入宣京摸不清街巷差点被人骗的傻儿,也见识了许多令他震撼的大场面,但情绪易上脸的天性却难以改变。
好在他的朋友从不介意。
贺今行微微一笑,走过去摸了摸江拙的马,又让离他不远的晏尘水看顾着些;后者打着呵欠让他放心。
这些马匹皆是宫里调教过的,大都十分温驯,又有内侍相助,大家很快都坐上了马背。
他也快步赶到前头,司丞还未来得及询问是否需要马凳,便利落地翻身上马。
裴明悯不用问便知他干什么去了,笑道:“君子六艺,射御该通,但骑术达到今行这种地步的却少有,可有什么妙法?”
“从前我让师父教我骑马,他说,想象自己是一缕风就行了。”贺今行轻快地回答:“不要畏惧颠簸,不要在意脚下,顺着风的轨迹驰骋,你就能像风一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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