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答道:“朝堂上的博弈与平衡是像大伯父那样的大人物要考虑的,我不想掺和争斗,更不想做棋子。我只想好好地当一个兵,守一片土。”
天光倾泻在他头顶,洒落一小片阴影,而阴影里的下颌轮廓却呈现出坚韧的弧度。
这是一种贺今行熟悉的气质,令他想起自己的父亲。
“大哥。”他将那一寸温暖收进掌心,笃定道:“若有人问起你的想法,你可以像大伯父一样,也可以据实以告。”
选择不必出口,贺长期郑重地点头。
乾坤朗朗,丹心可剖。
两人到了裴府,请门房通报之后,裴明悯很快迎出来。
少年一身闲居的大袖常服,手上还握着一卷书,随性而雅致;翩翩作了礼,请两人进去。
贺今行却婉言谢绝,只道此来是有事想请他帮忙。
“我就知道,今行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裴明悯将书卷搭在掌心,浅笑道:“为长期兄?”说罢又摇头,“还是孟老夫人?”
他便直言是后者,再道出担忧:“她年事已高,又耳目不便,就此寡居,伶仃不说,也怕出事无人发觉。我们现在还能时常去看她,但日后难说。”
裴明悯沉吟道:“确是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孟大人家中藏书丰富,不乏古籍,我问过孟奶奶,是否可以让更多的人览阅。她说只要不损坏书籍,能让越多人看越好。我便想,国子监里监生众多,大都是爱书惜书且有时间读书之人,请他们前往孟奶奶家读书借阅之时顺便看顾老人一二,双方都互有惠利。”贺今行说,:“你觉得是否可行?”
“监生年年不同,但年年都有,是个细水长流的办法。”裴明悯听罢,补充道:“但需要立个规矩,一次前去的人不可过多,茶水笔墨一应杂事也不可劳烦老夫人,总之是探望而不是打扰。”
“正是这个意思。”
“这样,国子监祭酒与我父亲是好友,也是位博儒,咱们可劳他费一费心,请他告知监生们愿者前去。若是万一有人想要乱来,他的身份也能震慑一二。”
贺今行拱手道:“如此甚好,有劳明悯。”
“哪里的话,孟大人一生为国为民,合该为他照顾好遗孀。”裴明悯把书递给侍从,临时决定与他们一起去帮孟老夫人晒书,半途看着他俩,奇道:“说起来,尘水为何没与你们一起?”
“他去了刑部衙门,要给受害之人做讼师,帮他们打官司。”贺今行回答完,想起一件事来。
从前他与晏尘水闲谈,一起决定要将有心作为而暂时无力为之的事记下来,等日后能力足够之时再一一完成。
待到晚间,他回到居所,翻出自己的小册子,已有一两页的记录。
他划去包括“安化场暗巷”在内的几条,点着其间的一行字,有了新的打算。然后抱出一摞黄纸,裁订成册,伏案书写起来。
灯火如星,无声招摇。
左相府邸外几丈远处停着一顶软轿,本该坐在轿里的老爷却站在围墙下,巴巴地望着巷口。直到一匹马转进来,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中年男人立刻提着衣袍追上去,一叠声地叫着“干爹”,一声比一声高。
追到府门口,人已下了马,他才成功凑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干爹,您这马可真是神驹。”
“嗯。”秦幼合在外玩儿了一天,有些疲惫,听见有人凑上来叫他,语调谄媚,便随口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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