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能长成大树的只这一棵苗苗,就得放手让他历经风雨才行。”
“这贺眠与贺易津是血浓于水的亲叔侄,打断骨头连着筋,现在叔父能做主帅,日后侄子也能。毓章啊,你得指点指点贺卿,让他莫要耽误这块可造之材。”
君臣对视片刻,秦毓章答道:“臣明白了。”
明德帝一甩麈尾,长叹:“儿女都是债,做大家长的,不止儿女,子侄也是讨债来的。到朕这儿,既为君又为父,更是两头难。”
他抬手搭上对方的肩膀,面对自己这位左膀右臂,就仿佛在与自己对话。
“说起来,幼合这孩子也是朕和太后看着长大的,现在要娶妻成家,朕感慨万分,太后想必亦欣慰不舍。且你这亲家也是朕的肱骨之臣,你说,朕该不该给你们两家赐婚?”
后殿两侧窗扇成排,因夏日炎热,此时皆大方洞开。
风一来,窗外便是雨潺潺。而秦毓章立在这风雨声里,久久不语。
“有这么为难吗?”皇帝撤了手,扔掉麈尾扇,沉声道:“若是不愿,朕也不勉强。”
他攥住官袍,正欲下跪行礼谢恩,却听前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陛下!”历来沉稳的大总管匆忙闯进来,声音掩不住惊骇:“江南路八百里急报!”
君臣立刻一同到前殿接见。
驿卒爬到御前,被雨水浸透的号旗盖住他抬起的后脑勺。
“江南路连日暴雨,江水暴涨,太平大坝决堤,洪水淹没江南四州百余县。卑职奉齐总督之命,上报陛下,请朝廷驰援!”
话音随驿卒的头颅一起落下,满殿皆静。一息后,明德帝怒喝道:“速去叫裴孟檀、谢延卿和傅禹成前来!”
天色愈黑,被派去请人的几名内侍却来不及打起灯笼,接了伞便冲进雨里,奔向各位重臣所在的官衙与府邸。
大门被拍得哐哐作响。
贺今行拿白纸盖住桌上刚写一半的信,一开门,门外的人刹不住劲儿地带着水汽扑到他怀里。
“今、今行!”江与疏抓着他的双臂,抬起头,脸色煞白。
他感觉到对方不止双手,乃至浑身都在发抖,便将人带到屋中坐下,一边拍背顺气一边问:“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江与疏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发出声音:“太平大坝垮了……”
“什么?”贺今行不敢置信地确认:“你是说江南路境内,江水上的那一座大坝?”
“对,”江与疏拼命点头:“我来之前才接到的命令,朝廷要我们整个都水司都前往江南路救灾。”
“可我上个月才进都水司,什么都还在熟悉中,万一坏事了怎么办?洪水凶猛无情,一步弄错都可能会害死人的,我,我有些害怕……”他一直紧紧地攥着贺今行的手,语无伦次:“今行,我是不是在做梦?太平大坝怎么会决堤呢?年年都有修缮维护的呀,怎么会……说是淹了一百多个县,受灾民众越百万之巨……太可怕了,怎么可能呢?我一定是在做梦!”
他越来越激动,贺今行反手稳住他的双臂,高声喝道:“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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