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冯于骁在孙妙年隔座一屁股坐下去,胳膊压着一条扶手,用鼻孔出了口气,似乎不太高兴。
嬴淳懿便道:“大当家所肩负的恐怕不止转运救济粮草一事,干系重大,坐远了不好说话。既然齐大人这边坐了孙大人和冯大人,不如大当家就坐这儿吧。”
他出手指了自己这边下首第一把交椅。
柳飞雁一直挂着淡笑,恭敬地回道:“谢侯爷抬爱,然诸位大人俱是京城来的钦使,草民身为江南百姓,恐怕也不好同列。”
她说完,堂上瞬间死寂。
然而她还有下一句,“齐制台,侯爷,就让草民在这堂中站着回话便是。”
第104章 二十五
议事堂里一直鸦雀无声。
钦差使团的人挨着落座,盛环颂跑到最后面,说什么也要让沈亦德与孙妙年对坐。
侍女进来一一上了茶再退下,齐制台与忠义侯皆是面无表情,柳飞雁则落落大方地站着,似乎都不急着再开口。
但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贺今行站出来,走到柳飞雁身旁,向上官们行礼,说:“诸位大人,依下官所见,这堂中宽敞,坐哪儿都是在总督府里;造办处置备的椅子也多得是,不缺柳大当家这一把,不如挪个座到这儿。”
堂上人先后瞟他一眼,齐宗源抬了抬手指:“设座。”
他便搬了自己这边最末的一把椅子过去,放端正后,压着声音说:“大当家,请。”
柳飞雁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以示谢意,他点点头,退了回去。
另一边的孙妙年没注意到,看她没有动作,寒声道:“怎么,大当家还是不愿意坐?须知万事可一而再,不可有三啊。”
“孙大人说笑了,尊者请不可却,草民只是因感到惶恐而迟疑。”柳飞雁不紧不慢地回了他的话,又向堂上一拜,“谢制台大人赐座。”才坐下来。
“漂亮话就不必说了,听多了令人心烦。”齐宗源按着额角,一指堂下的秦幼合,“这位是?”
嬴淳懿不说是谁,只道:“听一听,不妨事。”
前者目光凝了一瞬,“那就开始罢。”
孙妙年随即站起来,朝上首拱手道:“情况紧急,下官也就不兜圈子。这圣旨里没说,敢问侯爷,朝廷可有拨赈灾银?”
下一刻,沈亦德跟着起身,“诸位大人应当知道,年前才下的削俸令是为什么,去岁国库亏空近五百万两,不好填啊。陛下都因此减了一半的宫中用度,本指望夏税收上来能缓口气,可谁知还没收,你们江南路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别说今年,未来三年的税都得免。但江南又是夏税的大头,你们说,朝廷怎么办?”
这意思果然如江南官吏们先前所猜测一般,钦差使团就是空手来的,一两银子都没带。孙妙年再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愤愤道:“那朝廷是个什么意思?我江南每年上缴的税银起码占到国库岁计的两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闹了天灾,两三年缴不上税,总不能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了吧?”
待他说完,齐宗源才道:“孙大人,慎言。若是朝廷不想管,何必派钦差来。”
“齐大人说得是。陛下圣神文武,忧民之心群臣可鉴,岂容孙大人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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