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一扫,“你俩都给这小子助阵是吧?”
他哼笑一声,犀利的目光直射向对面的当事人,“那行,柳少当家想要什么,直说。”
柳从心深深地呼吸几次,才说:“我要做官。”
“做官?”盛环颂却有些迟疑,“你确定?”
“对。”他咬牙点头。
在这个世道,商人排在四民最末,地位之卑贱,于官府就像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要留着长期榨取利益,还是立时杀鸡取卵救急,不过那些高官一念之间。
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做纯粹的商人。
“可以啊。”盛环颂痛快地答应下来,甚至不需要传书征求上头的许可,“商贸归属户部管辖,你本就应在户部挂号,侍郎以下所有官职,你随便挑。想进其他的衙门,也可以再商量。”
对方答应得太过容易,许诺的官职级别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高,柳从心皱眉道:“当真?”
“当然,在船队出发之前,我就能给你把旨意请下来。”
前者半信半疑地权衡起来。
“盛大人既然敢答应,就一定能办到。”贺今行再次出言,佐证的人却换了一方,“侍郎之下就是郎中,从五品,在京城算不得什么。”
从进舍人院当值,到下江南二十余日,他渐渐有了一个体悟。
当今的官场,未做到一部堂官,在政事堂有一把椅子,就算不得是个有权力的官。
他垂眼看着桌上的棋盘,纵横交错于方寸之间,棋子却挨挨挤挤占满一篓。
低似舍人院掌印,高如一路总督,皆不过是左相手中一枚弈子,说丢就丢。
第168章 八十八
蜡烛上的灯芯剪了两回,盛环颂与柳从心终于谈好条件。
朝廷不再对原柳氏商行麾下的商人追责,产业查封也到此为止。而柳从心要任的具体官职,则等他第一趟航海回来之后再做选择。其余出海必备的零碎要求,也都被一一应允。
但贺今行知道盛环颂答应得如此爽快,是因为柳氏商行的大头产业早被清算干净,比如旗下的那些货船,在柳飞雁身死第二日就被换成了赈灾银。剩下边边角角,扔到国库里听个响儿都不够,朝廷再花费力气去找,就是不划算。
柳从心也不是为了那些钱财,他是为了留在稷州的秋玉他们能过得松缓一些。
至于与他娘和姐姐有关的诉求,他则丝毫未提,且除了刚开始情绪有些激动,之后都冷静无比。
然而越是如此,贺今行越是担忧对方的状况。
下西洋一事朝中催得急,盛环颂天明就要带人走。柳从心借了客栈的后厨夤夜熬药,他跟过去帮忙。
剩下两人知少年们有话要说,便都留在房间里等。
厨房关着窗,却挡不住淅淅沥沥的雨声。
贺今行在柳从心身边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从来没见过大海,只在杂记上看过对它凶险的描述,你此去,万事都要小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后者麻木地扇着火,声音有些沙哑,“就算真不济被浪涛吞噬,我也会化成水鬼,爬都要爬回来找他们索命。”
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又很快消沉下去:“我不是傻子。害我娘和阿姐的岂止一个人,早晚有一天,我会送他们下地狱。”
“你……”贺今行想说你娘亲和姐姐对自己的结局早有预料,未必会愿意看到你这样。但是他直觉对方并不想听这些,劝下去甚至可能会起到逆反的效果。于是只说:“那你得按时吃药,早日把伤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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